几年前的夏天,我仍在象牙塔里读书。那时的我,总喜欢在静好的岁月里无端感怀。我将自己推向后青春期的风口浪尖,纵然未来模糊渺远,纵然生活风雨飘摇,仍要拼将一生休。
然而,记不得是哪一个午后,窗外时而传来杜鹃鸟的啁啾,声声玲珑娟秀。满室的阳光洒落在诗集的扉页上,美好得不成样子。
许是因为阳光太暖,又或许只是因为心有温存,总之在那样一个恬淡平常的午后,我读到了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美的诗句。
“她劝我从容相爱,如叶生树梢;她劝我从容生活,如草生堤堰。”
生活在爱尔兰的诗人叶芝,如何能将生活勾勒成如此令人想往的模样?从容,悠然,不拘于巷陌琐碎,亦不畏惧风霜雪雨。
当诗句从时光深处走来,从我心头缓慢流淌而过,我终于渐渐懂得——原来我所渴望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什么拼将一生休,而是浮华尽处,一世安宁。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学会经营生活,于细枝末节处悉心照料,直到它白昼添砖,暗夜加瓦,日渐垒成一座容我藏身的城池。
很多个周末,我都会骑单车去老城街区,在一家颇有格调的咖啡馆里为自己点一杯卡布奇诺,一坐就是整个下午。
这间咖啡馆有着很好听的名字,叫作“雕刻时光”。每当我仔细品读这四个字,总忍不住在心中默想——也许时光这种触不到的奇妙存在,本来就是一段芬芳的楠木,它藏在每个人的生活里,不吵不闹,静待雕琢。
坐在古朴的松木窗边,我可以任由时光以任何姿态从指缝间流走,也可以任由暖黄色的灯光温柔落在眉眼之上,落在淡淡的爵士音乐里,落在思绪的尽头,落在字里行间。
有时,我会细细品读一本书籍,但更多时候,我会花掉一整个下午,兴味盎然地翻阅藤木桌上的《雕刻时光留言本》。
每一个来过这间咖啡馆的人,都会在留言本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忆。这个纸张泛黄的本子,不知写就了多少人的心事与过往。
有人写道:凡是不能将我击垮的,都会使我更坚强;
也有人写道:明年四月一日,我一定要去香港,寻找张国荣;
还有人用很小很小的字,在扉页的角落里写道:妈妈,请你原谅我……
写给陌生人的只言片语,仿佛有种独特的魔力,可以带着人们冲破心灵的枷锁,委婉地将秘密说给世界听。
我常常想——究竟是漫长深远的年月,造就了那些触人心扉的字句,还是三言两语,轻易定格了时光?每每沉思良久,却始终不得而知。
待到华灯初上,我饮尽杯中醇香的咖啡,起身与雕刻时光轻声道一声再会。告别之前,我仿佛总是可以透过迷离的暗影,看到它所给予我的美好。
是它让我知晓,原来一个人的而生活可以这般美好,闲适优雅,一如世间最骄傲的猫。
偶尔,我也会心有奢望,想在安稳的生活里增添一笔亮色。那时,我会将自己从喧嚷的城市驱逐出境,放任一颗躁动的心灵,去享受一场孤独却不孤单的旅行。
沿途踏雪而行,站在太白山巅朗声放歌;或是徒步穿行巴蜀之地,在午夜梦回静观西窗夜雨;亦或是潜入深海之底,听珊瑚与尼莫轻声耳语……
这世间总有千万种美景静待采撷,而我只取一瓢饮。
写到这里,忽而想起昔日好友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总要在生活里慢慢学会如何生活。
唯愿有朝一日,你我都会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