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理学老师跟我说:苏晓,其实你可以柔软一些。她是指我跟大家说话时直来直去的语气和僵硬的面部表情,没有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拥有的活力和温柔。听家里的大人和邻居说,我小时候其实是很活泼,很惹人疼爱的姑娘。我深刻地反省,到底为什么自己变得这样坚硬。
小时候跟邻居的小朋友打架,如果回到家要是跟我妈提起,想跟她说说我的委屈,或让她帮我出出气,她要么不搭理我,要么被她大骂或打一顿。其实,明明是我被其他小朋友欺负,自己挨了打的,回去还要再遭打骂。所以即使我在外面受了欺负,从来不跟家里人提起。
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跟我们村之间隔了一个村庄,学校跟家之间大概有两三里路的样子。每次下大雨,很多家长都去给孩子送伞送胶鞋,即使不去送的家长也会托别的家长把伞和胶鞋带到学校给孩子。我爸妈从来没有去过学校,那时候他们在忙着跟庄稼施肥,如果错过一场雨,不知道下一场雨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会影响庄稼的长势和收成,到时候我们上学的学费就会成问题。每当下雨放学时,同学们穿着胶鞋打着伞回家,而我只好把鞋脱了,光着脚淋着雨回家。多年以后,一年四季我的包里总会装着一把雨伞,不管天气怎样。
每当我们在地里干农活的时候,要是下雨了,我妈总是骑着自行车先走,她要赶紧回家把院子里的衣服或柴火收到屋子里去,免得被雨淋之后,我们没有干衣服穿,或没有干柴火煮饭。我就跟在她后面,加紧脚步往家里跑,但常常跑到家的时候,浑身都淋透了。然后一个人在房间里默默地把衣服换了,然后再默默地把衣服洗了,再晾起来。
上初中的时候,我宁愿每天步行六里路上学放学,不管夏天的炎炎烈日还是冬天的凛冽寒风,也不张口跟家里人说给我买辆自行车,学着骑车去上学。那时候我们家三个孩子都在上学,我妈为了挣钱给我们交学费,像男人一样去砖窑厂拉板车。买辆一辆自行车的钱能顶上她三个月的工钱。初中三年,我步行了三年,每天六里路。
上高中那年遇上“非典”,那时候全国戒严,学校也戒严,不让学生回家,怕被传染。我在学校呆了三个月没有回家,生活费在前一个月已经花完了,我宁愿给我们班主任借钱,也不愿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到学校给我送钱。我知道她怕热,一坐车就晕车晕地厉害。后来还是班主任给我家里打的电话,我妈让我舅给我送去了200块钱。
上大学的时候,别的同学都有手机,我虽然也非常羡慕,也非常希望家里人能给买一部,但从未在我爸妈面前主动要求过。我不想让她们面露难色,再说我也没那么多可联系的人。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可以用寝室的固话。
工作以后,工作上的变动不敢跟爸妈说。感情上的事情更不会跟他们说,怕我妈的高血压老毛病又犯了。记得感情失意的那段时间,我白天正常上班,该工作工作,该加班加班,该吃饭吃饭,只是在下班回去的地铁上,眼泪忍不住地流下来,默默地搽眼泪。回到家里洗漱完之后,蜷缩在被窝里,任眼泪湿了枕头。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天亮了,就起床,上班,开始一天的生活,下班了在地铁上默默流泪,睡觉的时候哭着睡着。
这一切让我有事情就自己扛着,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就独自一人默默地伤心,哭泣。
拥有坚硬外表的姑娘,你不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经历过多少困难,才拥有坚不可摧的外表。
正值青春好年华,却不会温柔,不会撒娇。遇到事情不会求助,只会自己动手解决。这一切的经历或许就是我不会柔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