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正面描写了宝玉和袭人的“初试云雨情”,再就是通过晴雯之口说宝玉和碧痕“洗澡”的事……“洗了两三个时辰”“水淹了床腿子”“连席子上都汪着水”……好像迹近“云雨,而实际上只是晴雯的一个玩笑戏谑话语而已,并不能坐实真正发生了关涉到“云雨”的真事儿。为什么呢?因为那时宝玉尚小,情窦未开。所以我个人倾向于认为,那不过是不懂人事儿的小孩子床上地下打水仗,搞得满屋子各处都是水……不是成年男女性活动的事后狼藉现场。否则,和袭人那回为啥叫“初试”呢?
只有那次,宝玉才破了童男子之身。而且是有前提的,冲动来源于警幻仙姑让其在太虚幻境“……历饮馔声色之幻”,并“密授以云雨之事”用“可卿”给他做了性启蒙的道具。宝玉“云雨”春梦刚醒,袭人就上来服侍,宝玉才拉着袭人顺势而为地“偷试了一回”,这里面是有少年生理萌动内在逻辑的。细心体味,这就是这部名著行文缜密贴近生活的伟大之处!
其它章回好像再没有涉及过贾宝玉性这方面的内容,连道士王一贴误认为其要探讨“房中术”,受到焙茗的呵斥,宝玉也没全听懂他俩话的含义……这些说明什么?一说明宝玉“偷试”过“云雨”,但尚不足以成为有那方面经验的人;二说明作者在构思时就已经给人物设定了界限。要知道,在《红楼梦》的氛围和语境里,贾宝玉是女娲补天遗用之石,“神瑛侍者”转世而来,是有来历,有层次“衔玉而生”的人物,虽也自称“须眉浊物”,却绝非“皮肤烂淫之蠢物”,更不是“家中媳妇丫头将及淫遍”的匪类孙绍祖!作者于贾宝玉的感情方面构思和下笔是极其慎重的,截然不同于宗族里的珍、琏、容等“情既相逢必主淫”之辈,更非表兄“薛蟠体诗词”,甚至同时有龙阳之好的色滥之徒。作者对这些人的描写,表现出他们在情和性上是没有底线,没有界限的;而构思贾宝玉,从情到性都是界限分明行为有度的!虽然从成人到“撒手悬崖”离家出走,已没有多少机会展开这种描写,但我相信,有这种机会,作者也不会随便“唐突”宝二爷的。此无他,构思决定的。
有关一个题外的话题,倒是应该顺便注意一下,即宝玉和袭人初试过一回云雨之后,后来又有过没有?我说的是“偷试”,不是书上王夫人说的:不采纳“索性开了脸,明放到屋里”的建议,防备宝玉觉得是身边的人就难听其劝导……或袭人自觉主子许诺日后有做姨娘的“前程”,则主动自尊自贵不肯轻易越界……这是书中的公开文字。但《红楼梦》的特点是字下有字,暗示隐喻多有弦外之音。一双男女主仆,朝夕相处,衿褥床笫之间离得那么近,而且一年小,二年大,日常生活中人性怎么克服于礼法?这一点,书中只有上述的朦胧之词,所有见仁见智的悬疑之笔,只能靠读者自己去猜。这种细节上的悬念,书中比比皆是,认真体味,对深入了解这部伟大的文学作品是有帮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