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樵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苏陈正在车里昏昏欲睡,车窗外路灯明灭,让她有一种坐上时光机的感觉,飞身向后的都是过往。
遇见西樵那年,苏陈十四岁。也是这样的初秋,她带着半干的短发,把西樵堵在了学校门口,“喂,沈青说她喜欢你”。
那时的苏陈,个头蹿得极快,像一支拔节的竹子,清清瘦瘦。要不是沈青这个臭丫头喜欢西樵,她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个比她还矮半个头的转校生。
听到苏陈的话,西樵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朝教室走去。苏陈却也不恼,只是盯着西樵微红的耳根愣了一愣,暗自在心里嘀咕,怎么一个男生皮肤生得这么白净,睫毛竟比沈青的还长。
第一次表白失败,沈青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没有茶饭不思的意思。倒是苏陈,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觉得是自己耽误了沈青的大好姻缘,于是逮着机会就去西樵面前晃悠,用力想要促成这一对。
十五岁,苏陈和西樵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不如你干脆做我弟弟吧”,苏陈对比她还大三个月的西樵说。西樵那会儿还没长开呢,他俩差不多高,苏陈又一直想要她妈妈给她生个弟弟妹妹,一个人总觉得太孤独。
西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自那以后,苏陈就自作主张的改了称呼,一脸得意,还当个事儿似的回家告诉她妈。后来才知道,西樵的爸爸和她爸爸原来早就认识,一起在青海当过兵,也是感情深厚的革命战友。她更加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了。
那会儿苏陈也有喜欢的男孩子,他叫陈程。每次考试,苏陈都能在成绩榜的前三看到他的名字。在苏陈心里,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目标和榜样,只是,她从来没有表露过心迹,甚至连西樵和沈青都不知道。
初中二年级,苏陈开始陆续收到一些男孩子写的情书。很多是别人拜托西樵送过来的,因为知道他俩关系好。可是苏陈从来不收,还常常把气撒在西樵头上。
“你收的情书你自己处理“
“可是这都是写给你的呀”。
“我可不管,谁叫你收下的。”
有一次,西樵拿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来找她,苏陈只是好奇,究竟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居然就破天荒的接了过来。信封上一片空白,她拆开看见里面厚厚的一沓,字迹干净工整,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苏陈一向认为, 字写得好看的男生人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虽然不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说不定是抄写的课文或者谁的诗歌,但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他这样这么用心。即便心里有些悸动,她还是把拆开的信封还给了西樵,因为在她的心里,早就埋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次数多了之后,西樵便再也不做邮递员了,还帮苏陈挡下不少烂桃花。要知道,对于马上就要升初三的他们来说,可是半点都松懈不得。尤其是苏陈,一心想考重点高中,因为这样就能离陈程进一点了。
到了初二下学期,沈青开始经常请假,常常两人约好第二天一起上学,苏陈都会被放鸽子。看着旁边空落落的课桌,她很担心,之前沈青总说肚子痛,不知道怎么样了。少了好姐妹的陪伴,生活总感觉缺少点什么。沈青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苏陈想。
坏消息传来的那一天,沈青已经有一个月没来上课了。她打过几次电话到沈青家里,有一次是沈青妈妈接的,只是说沈青去了省城的大医院,已经住院了。还有一次打过去,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
那天,苏陈像往常一样上着晚自习,班主任走进来,示意大家先放下手中的事情。苏陈抬头时,只觉得头上的日光灯有点晃眼,班主任的神情似乎看起来很凝重。
“沈青同学再也不能来上学了,她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胃癌晚期……”后面的话苏陈没听清,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世界一片空白,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沈青才十五岁啊,正是美好的年纪,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那个乐观闪亮的女孩就这样离开了世界,她不相信前不久还跟她一起说说笑笑的沈青永远闭上了双眼。人生中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居然是自己的好朋友。从学校回家的路上,苏陈哭了一路。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说沈青还会的回来,甚至不让别人动沈青的桌椅。沈青离开后,苏陈变得异常沉默,学习成了她唯一关心的事。对于西樵,也是能避则避,因为看到他就更加思念沈青,也因此迁怒与西樵,怪他当初没有接受沈青的表白。
到了初三开学的那天,苏陈在人群中没看到西樵。后来才知道,西樵转学了,到了市里的初中。“竟然一句话都没留给我“,苏陈心里不悦,表面上却装作云淡风清。
初三的生活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着,每天被各种模拟考、冲刺考填的满满的,苏陈如愿以偿的考上了重点高中,就像他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和陈程进了同一所中学。只不过不同的是,陈程进的是重点班,而她,只是勉强达到分数线罢了。
“不管怎样,总算是没辜负爸妈的期望。“苏陈当然心里是喜悦的,只是心里总有一些小遗憾,“要是沈青还在,一定比我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