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二十六年。闻人小少爷,只身前往长临。
长临城地处炎境以东,外围被一条宽约三十丈的临渊河环绕。一条只容一人穿行的吊桥,横亘在城门与河岸之间。桥边立着间茅屋,茅屋的门多半时间会大开着,门口有张裂了缝的木桌,颜色陈旧,活像馄饨摊前摆了几十年的老家当,风一吹似乎还能闻见香油的味道。桌上倒没有放着热腾腾的馄饨,而是一尊青铜的茶壶,配着个白玉一样剔透的碗。桌边一张同样裂了缝的长条凳。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叼着跟草倚在摇摇欲坠的门页旁,脖子上挂着块牌子,若仔细看便能辨出上面两个字:孟婆。
小少爷自小没出过东城,本料想长临定是个宏伟雄壮,气势磅礴的古城,再不济也该宁静幽远,引人入胜,可看着眼前这一副“风雨若来我必塌”的样子,闻人小少爷对自己在长临的未来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孟婆吊着眼看着傻了眼的闻人小少爷,问道:“来入学的?”
小少爷乖乖的答:“是。”
“云雀信呢?”
小少爷又乖乖从袖口掏出信递了过去。
孟婆接了信,草草看完就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他看到,那衣袖里好像已经塞了不少。
随后便招呼他过去,用铜壶倒了碗浅棕色的汤端给他,“喝吧。喝了孟婆汤,断了前尘事。”
小少爷端过来,一本正经的问,“喝完真的会忘了吗?我不想忘记爹娘,还有阿罗,还有金元宝。”
“嘿~我们长临又不是地府!”
不是地府还搞成这样。小少爷腹谤。
孟婆接着道:“喝了这孟婆汤,过了那奈何桥,你是谁,什么身份,都别带进长临城去。记住了,你是七十七号,出剑门之前,没有名字。”
小少爷想了想,低头应了,一口喝下了那玉碗盛着的液体。
孟婆接过碗,引他走进门里,又开了后门,现出那摇摇晃晃的吊桥,桥头插着一块不规则的木板,写着三个字:奈何桥!颜色赤黑,苍劲有力。
孟婆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倚在后门的门页上,用一副要死不活的声调对他说:“去吧~七十七~”
小少爷转身往奈何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孟婆姐姐,大麦茶该换换了,放了好几天了吧,都快没味了~”
孟婆噗嗤笑出了声,“嘿~你这臭小子!”嘴角翘起来,这才有了点年轻姑娘的青春活力。
小少爷挑了挑眉,转身踏上了奈何桥。
此时正值午后,日光倾城,闻人小少爷踩过吊桥宽宽的缝隙一路向着城门走去,黑黑的暗影被踩在脚下,吊桥一路摇晃着,临渊河水折射出粼粼的波光,细碎的光芒映在少年稚嫩又写满跃跃欲试的脸上。
入了城便有人来领路,一路穿过热闹的主街,直直向前走去,走到尽头,是一棵极粗的槐树,树枝间挂着块牌匾,上书:长临书院。
树后是一片堆积的很高的山岩,领路的人头都没抬,便带着小少爷向左拐了过去,入了一条僻静的街道。约莫行了百十来米,到了一间别院门前,门匾上写着:剑门。
推开门,有个很大的内院,三三两两的少年聚在一起,或交谈,或打闹,有的也转头来看闻人城。领路人带着他转了几个房间,终于找到一间还有空铺的,指着空着的那几个床位说:“随便睡吧。我先走了。”随后一闪就没了人影。这是这一路,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小少爷挑了一张上铺放着行李的床,一直到晚饭后上铺的兄弟才回来。是个个子小小,看起来很文静的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看起来不太爱讲话,回来便一头扎在上铺的床上,再没下来。
闻人小少爷本想增进一下战友间的友谊,探过头却发现,那一位直接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赤裸裸的拒绝!小少爷无语凝噎,默默的躺回床上。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小少爷好看的脸上。他慢慢的闭上眼,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长临书院,也忒特么随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