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着眼睛,舌尖轻吐,温柔碰撞着空气。在那一刻,我想起春天。
2017.9.11 星期一 晴有微风
那个十五岁的女孩又来了。
一只耳朵套着银色的大圈耳环,深色的牛仔外套敞开着,肚脐眼儿肆无忌惮。
当然,这不是重点,如果你能看到那双九成裸露的长腿。
——先生,看我,这一身怎么样?
——你爸妈又去城里了?
——没劲。
她是我咖啡馆里第三位常客。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因为这样的扮相,高估了她的年龄。直到后来以校服着装,更多地现身在秋街咖啡馆,我才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三公里外的那所中学,正读初三。
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她不仅喜欢喝咖啡,而且还懂得不少关于咖啡本身的道道,比如豆子的深浅烘焙,出产地,甚至偶尔还能对风味说上几句中肯的评价。这是我对她另眼相看的最大缘由。
拿铁是她的最爱,单品咖啡也喝,不过算不得钟情。我问及原因,她是这样说的:你试着以比平时慢两倍的语速去读这两个字,拿铁。看我的口型,拿——铁——,看到我的舌头没,舌尖从上颚滑出去,像这样。
她闭着眼睛,舌尖轻吐,温柔碰撞着空气。在那一刻,我想起春天。
——还是拿铁?
——嗯,先生不是喜欢喝曼特宁吗?给我煮一杯吧。
——我喜欢,并不代表也适合你。
——这是顾客的要求。
今天的咖啡馆里,没有回乡经营书店的中年女子,也没有那个伊斯坦布尔的老男人。店里没有人说话,她沉浸在我只能远观的世界里。一口一口喝着我刚刚煮好的咖啡,手指不停地在手机上滑动。一旁放着惯常的搭配,一只钢笔,一个线装笔记本。
因着她的喜好,我放着《Just For You》的曲子。钢琴声清脆婉转,静谧温柔。秋街咖啡馆,在这个夜里,仿佛突然隔绝了天地。小镇消失了,灯火寂灭。
——先生,有空也帮我设计个名字吧?
——嗯……你也用上简书了?
——上次看你设计名字,就回去下载了。不过,我没写什么东西,就是个看客。
——哦,你想要哪种样子的?
——先生能够看到我,我也能看到先生,这就不用我解读了吧。你随心设计,我下次来给你多带些叶子。
——写你的真名,还是?
——我们。
——啊?
——就是“我们”两个字。
——OK
我没有去追问,“我们”作为名字本身的奇怪。好像在她的世界里,这个小镇的偏僻从来不足以套上任何的束缚。
两个星期后的夜里,她准时出现在店里。同样的大圈耳环,依然娇小的牛仔夹克,换成了浅色的。长腿终于套上了仔裤,苗条极了。仿佛响应着她,连带着瘦了说来就来的秋天。
——先生,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你发的微信?我卸载一段时间了,最近尝试着回到过去,读书,写字,手机只作为紧急通讯工具。
——好吧,老古董。我的名字呢?
——昨天刚好完成了,你看看。
在简书上设计的名字,最终都是以图片的方式呈现出来。送给那些耐心等待,或熟悉或陌生的人。这次给她设计的“我们”,被我以木头框的形式,做成了一幅小画的样子。算是首次以实物出现。
她有些惊讶地接过我从咖啡吧台后取出的“我们”,盯着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莫测高深地笑容。在我还没有进行任何的探究之前,说了两个久违的字:拿铁。
再一次,置身于那种缓慢的速度里,门廊边送进来落叶纷飞的秋日,我看见了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