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的冬天,相较于前几年,冷了许多。像中国90年代所有家庭一样,在韶关市南边儿的一个小镇,人们过着相似的生活。与那些新兴城市不同,这个名叫樟市镇的小地方,民风仍然保持改革开放之初的气息。想要追求改变的人并不如大城市那样多,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活着。
小镇上,只有一条大街,在街上仍然清晰可见具有特色的骑楼。每逢集市,大多数周边村民都往大街上跑。做生意的人,挑着担子、扛着手制品,走过十几里地来到街边,一买一卖之后又买一些肉菜回去,直等到下一次集市。
正是冬月最后一个集市,距离过年还有个把月,每家人都在冒着初冬的寒风,赶早占地儿,好卖了一些粮食换一些菜肉回家。
这条街走到尽头,是一个小市场,很多人都在这里买好三五天的肉类,带回家里腌着,在没有冰箱的日子里还能够吃过去,或者是做成咸一点的菜,能够吃两天。
除了住在镇中心的人以外,其他的村落都分布在樟市镇的东南西北,名曰东约、南约、西约、北约村,加上一个群星村、芦溪村,基本构成了一个小镇。
在这条大街的旁边,隔着几栋房子,最后也形成了一条新街,这里的人员不像大街那么热闹,不过很快的这里就会成为全镇最繁华的地带。
时值上午,有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人,强撑着困倦的双眼,在猪肉档前看了又看,家中妻子十月怀胎,要买些好肉回去给她补补身子。昨天晚上三点多才睡下,半夜被妻子惊醒,以为要临盆了,结果是虚惊一场。这会儿儿子和四妹陪在妻子身边,他才有时间出门买菜。
“哎哟,啊贤今天又来买猪肉啦?今天不出车搭客啦?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的?”卖肉老王头说,因为妻子怀孕以后经常出来买菜,这一带都混的很熟了。
“今天不出车啦!我老婆这几天临盆,可要好好等着,给我切一斤猪肉,要最好的那种。”这个叫啊贤的青年人自豪地说着,他在镇上是出了名的勤快,白天摩托搭客,晚上在商店看店。
“啊贤!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老婆要生啦!你还不快过去?”一个邻居家的大姐边跑边喊他的名字,喊完之后又大口喘气。
“这么快,我才刚出来呢!”说完青年人就丢下那人,钻进了人群中,往卫生院跑过去。两分钟之后,他出现在卫生院内,此时妻子已经被送进去产房,他首先见到的是四妹子和儿子春庭。
大概,每个准爸爸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之前,都是饱含期待和想象的吧?他曾经和妻子谈论过,想再要个儿子还是女儿,后来他们都希望有个女孩,因为女孩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可当产房传来阵阵分娩的叫喊声时,青年的眉头皱了起来。
时间随即转到午后,青年手心的汗似乎没有干过。儿子等的困了,四妹把他带回家先吃饭了。午间的卫生院在这个初冬相当安静,院子里只剩下了产房里传来的喊声。突然间,喊声中夹杂着一声长啼哭,像是一把神笔,将青年脸上的紧锁眉头变成满脸笑容。
“生啦!是个男孩!恭喜恭喜!”护士姐姐大声道喜,青年喜极而泣,忙着过去见见小儿子,回头想到了什么,一看挂钟,刚好是午后一点八个字(四十分),心中记下了。
青年看着眼前的小儿子,满心欢喜,虽然他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女儿,可他见到儿子的那一刻已经释怀了。此时此刻,医院里响彻的,已经不是妻子分娩的喊声,而是儿子哇哇的哭声,哭完,又是嘴唇的哆嗦,即使哆嗦但是还在继续哭闹。护士一听便说,这孩子今后的脾气一定很大。青年笑了笑,再次被喜悦再次包围。
这样的一件事,在即将入冬的时候,温暖了这青年一家子,也给原本困顿的家庭带来了新的希望。青年姓杨,名叫兴贤,是南约上杨村的一户人家,两年前因为生计来到镇上,做了的一个摩的司机,在镇中心的街头开了一家商店,店铺是租了街头谢氏一家的房子。夫妇二人起早贪黑地经营店铺,丈夫开着摩托运货也搭客,还算是可以维持生计。
一年前,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刚满三岁,还想再要一个孩子。虽然艰难,他们还是想坚持下来,经过一年来的打拼,他们刚好把家稳定下来,这会儿小儿子也出世了,家中又多了几分热闹。
几天之后,待妻子恢复些许,他和妻子还有母亲(父亲在一年前病逝)、妻子的奶奶、父亲等人。待在病房里,看着熟睡的小儿子。几个人在讨论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给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在杨家的传统,除了姓氏之外还有个辈分,青年他们是“兴”字辈,到了儿子是“春”字辈。也就是说“杨春”二字已经定了,就看最后一个字如何取了。
当奶奶的就说,这孩子这么闹腾,将来恐怕是个顽童,不如叫“杨春顽”?青年一听,陷入沉思。妻子一听,这么难听的名字,坚决反对,但又实在没有想到取什么好。
这时候,妻子的奶奶发话了,这孩子在你们最艰难的时候出世,希望他一生一世“勤勤悻悻”(客家方言:勤勤恳恳的意思),不如就叫“杨春幸”吧!
大伙儿一听,“春幸...春幸...”这个名字好!就这么定了!
从此,寻常人家的故事:青年大儿子春庭,小儿子春幸,就是这样一幕幕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