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日子虽然没有父母的陪伴,却是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光。村子前一片偌大的塘载满了我童年所有的快乐。摘荷叶、抓蝌蚪、卧小鱼儿……我顶着朝天辫跟着一帮男孩子“混”。
外婆经常掂着小脚跑到池塘边喊我:“丁诺雅,你一个女孩咋跟男孩子一样下水呢?看我不向你妈告状!”
我充耳不闻,外婆终归舍不得告我状。没爸妈的孩子疼着呢,哪舍得动一根头发丝。
丁莉半年后来回到外婆家,神情沮丧的她已不复之前的“光彩”。灯火通明的夜晚,伴着外公外婆叹息和丁莉的啜泣,我沉沉入睡。
第二天,丁莉拉着我踏上了车回到没有刘海洋的“家”。所谓的家就是单位分的宿舍,一条通道到底,各户屋门并列,厨房在通道对面的小屋里,每家每户吃什么都不是秘密。这种情形下,大家愣是不知道刘海洋去了哪里。丁莉死守住了这个秘密。
直到厂子效益不好,大家纷纷下岗,开始慢慢搬离家属区。
我们也想搬,但没有去处。丁莉愣是凭着借来的钱考下一级厨师证,在家属区门口搞了一间铁皮屋开始做小炒。虽然受众有限,耐不住丁莉做菜味道好,生意还是颇有起色。随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小炒生意惨淡下来,丁莉又去厂外打起零工。
上大学前,丁莉一直靠一己之力庇护着我。我知道丁莉不容易,所以在家里很乖很懂事。但在外面,我是只长满刺的刺猬,因为我没有父亲。刘海洋这么多年对我们娘俩置之不问,我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像小时候跟男孩子玩耍一样,我拼命的把自己活成了无所不能的“女汉子”。别人的“女汉子”充满了戏谑,而我的“女汉子”充满了血泪。
大学开学的前夕,丁莉终于告诉了我刘海洋在广东。丁莉找到他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一个带着四岁女孩的女人。他宁可替别人养孩子也不愿回到自己的家。
丁莉嚎啕大哭,用她辛苦劳作布满老茧的手擦着汩汩而出的泪水。压抑了十几年的眼泪像是满肚子的苦水流了出来。
哭了足足半小时,丁莉突然笑了:“丁诺雅,你考上大学了,我也要解放了。我决定去广西做生意,之前跟妈妈一起在供销社上班的你章姨在那……”
“妈,我考上大学了,您可以不那么辛苦了!”
“我之前为了你不敢放手博,怕赔光了你连个家都没有。现在你有了去处,我要做回自己了。我会按时寄生活费给你,放假就去外婆大姨家。丁诺雅,你自己管好自己……”丁莉的眼睛了充满了刘海洋在的时候才有的光,我知道拦不住她。
我一直是女汉子,那是我的保护色。所以,我在大学里有很多“兄弟”,除了看上我的林昭。
跟林昭的故事充满了江湖风雨,直到我慢慢放下装备,束手就擒,直到我希望自己是娇弱的女孩子,可以在林昭的保护下撒娇不讲理。每每看到林昭宠溺的眼神,我无比满足。突然觉得这么些年,丁莉一个人太苦了。
我决定去找刘海洋,我要给丁莉讨回公道。我背着包大步向前,满是汗水的手里捏着丁莉离开前给我的地址,丝毫不顾后面跟着的林昭。
“他是你爸,你们父女一场,我不能剥夺你见父亲的权利。这是他的地址,你要是想他了可以去看他……”
丁莉还是仁慈了,我不是去看他,我是找他算账,算他抛妻弃女狼心狗肺的账。
朗朗月光下,刘海洋老了,两鬓已经起霜。那个女人搀着他,他拉着那个女人的手,女人不时的搓搓他的手,帮他收紧衣襟。我突然没了责骂他的勇气,我从未看到丁莉用那个女人一样的眼神看他。
林昭走过来搂住我:“婚姻里两个巴掌一起使劲才会拍响。一个巴掌太用力,另一个巴掌会很疼。”
我怔怔的看着林昭:“我太要强,你会疼吗?”
“傻瓜,我疼,是心疼,心疼你那么多年背负太多,以后换我来替你背!”林昭认真地说。
丁莉果真是女强人,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还在广西买了房子打算久居。就连我跟林昭结婚也是匆忙来回,更甭提帮我带孩子了,只喊着自己给外孙女挣嫁妆。
我不想做丁莉,我只想做小女人,所以我拧不开调料罐,我领不起水桶,我挪不动桌子……
我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直到我看见林昭发给姑姐的私信:“丁诺雅今天又犯傻了,有点儿可爱……”
“切,孩子都有了,还这么花痴!小心丁诺雅发现你知道她的秘密敲死你!”
“奥吧,丁诺雅是不是女汉子,我都喜欢!”
姑姐发来吐的表情。
“林昭……”我的声音响彻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