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停在这钢龙腹中,为龙身包裹。船身不动,钢龙则向前移去,将大船送到了海岛前。继而海底潮涌,竟是另外两条形貌不同的钢龙在碧蓝海水下向后移去。这条钢龙龙尾展开,大船缓缓开出龙腹,龙尾收起,复又沉入水下。
不肖问道:“这便是先生所说的三道铁闸吧?”
范少帛点头道:“是,为御外敌,则甚为谨慎,只是过三道闸门,便要耗去一炷香的时间。要上岛,船要靠这钢龙来渡,若是硬闯,便要触发机关。龙鳞激射而出,再坚固的船都射成齑粉。”
不肖道:“那可厉害了,且不论这钢龙机关的威力,单看这龙身形貌精巧,就知道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范少帛道:“这岛上机关皆是出自一位高人之手,这位高人设计出这钢龙图样,我再令人遍访天下的能工巧匠,做出了这三龙铁闸。”
水手抛下了铁锚,放下跳板,大船稳稳停靠在了岸边。范少帛领二人下船,三人并肩而行,其余从者紧随其后。这海岛入口处是一面四丈来高的城墙,向两边延伸,把一座城寨围在山中。
城门脚开起了一扇小门,堪堪过得一人,范少帛一行一一通过,进到城内,城内是一片开阔平地。平地前有一处平台,四周有用作瞭望的高塔,还有草人箭垛,似是一处校场。
范少帛对方才在船上与不肖打斗的壮汉喊道:“擎锋,你帮二位客人安顿一下。”壮汉道:“是。”范少帛有对不肖、孙舸二人道:“在下还有些岛上事物需处置,二位先随我这位兄弟到客房,安顿下来后随他在岛上四处赏玩一番,恕在下少陪。”言毕,作了个揖就疾步而去。
那叫做薛擎锋的壮汉领着不肖和孙舸在城寨中游览,态度甚是热情。但因为在船上的时候态度粗暴,让不肖对他没有留下任何好的观感,整个路上却提不起任何兴趣。倒是孙舸,玩得颇有兴致,于岛上物事好奇得很。
不肖问孙舸道:“舸啊,这地方是不是妙得很?”孙舸点头称是。不肖又道:“既然妙得很,那就留在这里,不要再回去了。你看这里也有田种,出去就是大海,还不必受官府欺压。”孙舸道:“你说的是,可好虽好,我却还是要回去的。”不肖道:“我看你这么有兴致,还回去做什么?不如便留下算了。”孙舸道:“可村里还有那么多人呢,我怎么能自己一人躲在这里。”不肖道:“不如这样,我去和范先生说说,把他们都接过来岛上,和你一起过享福的日子。”孙舸摇头道:“那也不好,这小岛哪里容得下村里那许多人,即便容得下,还有别村的人,那些人还是没有活路。”
不肖道:“你倒是想得很远。那我们不如趁早回去吧,我看这里无聊得紧。”孙舸道:“我也想回,只是我那渔船被砸坏了,怕是下不得水。”不肖冲薛擎锋道:“薛大哥,你把我朋友的船给砸坏了,会赔给他吧?”薛擎锋笑道:“一条渔船而已,二位若要船,现在便随我去内港看看,想要什么船,任由这位孙兄弟挑。”说完便给二人引路。
三人穿过农田屋舍,到了一处近乎岛心的地方。这里是一处开阔水域,俨然一片湖泊,依靠一条开阔水路通向大海,而与海的相连处两边都是高耸的石山,石山中间又是一道铁闸,把里外断开。这海岛防备森严,在不肖看来,不过是个巨大的海上监狱。
辽阔的水面停泊着各式船只,最大的有十六幡的巨舰,也有一丈来长的轻舟。孙舸粗略一看,估摸着大小船只大概有二三百艘。这写大船里,有挂鬼头旗的倭寇船,还有挂着大明水师旗帜的官船。孙舸问薛擎锋道:“薛大哥,为何这些船只的旗帜都不摘去,而是挂在上面?先前在海上,你们在后面追击我们时,我直以为是倭寇。”
薛擎锋笑道:“哈哈,你们忒也胆小了,倭寇有甚可怕。这些战船皆是我们缴获来的战利品,留下旗帜,再开到海上,让那些宵小望而生畏。”
孙舸道:“那你们也会杀渔夫吗?”
薛擎锋道:“我们不杀百姓,但有渔船擅闯,我们便把渔夫掳到岛上做农夫。”
不肖大笑道:“舸啊,看来你是回不去了。”
薛擎锋道:“孙兄弟也是范先生的客人,岂是一般渔夫。”
不肖似乎想到什么,对薛擎锋道:“薛大哥真是神力,那么大只渔船,两手轻轻一提,便飞了起来。”薛擎锋道:“薛某只不过有一身蛮力罢了,比不得道长,有一身高明功夫。”
薛擎锋是个直率的老实人,不肖问什么便答什么,哪里听得出不肖在话里给自己下套。
但见不肖指着一艘挂着大明水师军旗的十幡船问道:“敢问薛大哥能提得动那艘船吗?”
薛擎锋道:“小道长说笑了。”
不肖转头对孙舸道:“我们就要薛大哥把那艘大船作赔,省得下次再遇见他,又被连人带船的给提了走,好不丢人!”孙舸道:“我哪里驾得了如此大的船?”
薛擎锋这时才知道不肖在调侃自己,很是尴尬,口里只是道:“这,这……”
不肖哈哈大笑,大仇得报似的扬长而去。
天色渐晚,拉上的夜幕使小岛也暗沉起来。一间间房舍都点上了灯,才显得这海岛不那么寂寞。
范少帛坐在大厅的饭桌前,刚端上桌的好菜陪着他在等岛上新到的两位客人。薛擎锋引了二人进厅,之后自己退了出去。厅中的三人围了桌随意坐定。
范少帛先开言道:“我要擎锋带二位在岛上四处玩耍一番,二位可还尽兴?”
不肖道:“尽兴得很,只是这岛太大,半日也玩不够。”
范少帛道:“今日不够,明日再去。二位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不肖道:“我都想着干脆住下来,老死岛上呢。只可恨事与愿违,孙舸兄弟念着村里的乡亲,急着要回去,我也不得不早日回昆仑山覆师命呐。”
范少帛道:“那也不在这三五日中……在下知道道长爱饮酒,特意准备了几样好酒,请道长尝尝。”
只见每人面前都摆下了三只酒杯,竹杯、瓷杯还有琉璃杯。范少帛分别用三种酒斟满了三人面前的三只酒杯。
范少帛道:“孙兄弟,你当知这竹杯中是什么酒吧?”
孙舸端起面前的竹杯,但看杯中酒橙黄清亮,遂道:“这是黄酒,闻起来是上好的黄酒。”
“不错,这是从大明的官船上缴来的陈年花雕,”说完又端起瓷杯,“二位再看这瓷杯中的酒,这是倭人船上缴来的东瀛清酒。”
这清酒无色,但芳香无比,不肖尤其中意,直接端起,一饮而尽。他只觉这酒味甘甜,但不烈,又觉得寡淡起来。
范少帛最后端起一只透明的琉璃杯,那杯中的酒呈深红色,或者说是紫色,放在这透亮的琉璃杯中,尤其好看。
“这琉璃杯与葡萄酒是从西洋的商船上缴来的。在下以为,西洋人酿酒技术尤为高超,擅酿果酒,这葡萄酒就很是特别。”
不肖连尽三杯,只觉酒都是好酒,但要说分别,又说不出来。
范少帛忽然笑道:“这海上,但凡是我想劫的船,没有劫不到的,就如同这些美酒和器皿,天下宝物,我见到的无不想收入囊中。但最好的宝物却不在这海上,而在中原……中原最好的宝物都聚在了皇宫中,好比'织造局'的黄金……”
不肖看着范少帛那眯起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他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