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辉引暮色,孤景留思颜。华灯初上,一条蓬头垢面、面如死灰的丧家犬,步履艰难地朝巷子走去,双眼浑浊神情沮丧,一阵阴风袭来,背脊发凉,瞥见他家院内挂起了红灯笼,瞬间嗅到了中秋的气息。
逢年过节,对于一个“大业未成”,流离失所的人来说,略显沉重,沉重到避而不谈。我浑浑噩噩搞了八年建筑,八年之久,足够一次抗战。然而,年年蚀本,空有一身疲倦,鹤发鸡皮,举债度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李白辞官为荣,毕生苦苦寻觅,终究未实现心中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何况多数勤奋、摸着石头过河的普通人,他们一生都在经历“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城市像逼仄的子宫,我们是一颗颗精子,多数在路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少数削尖脑壳奋力地挤了进去。
男人一柱擎天,顶天立地,一边咬着后槽牙在活,一边默不作声地在崩溃。咬咬牙执著,是做给周遭人看的,为了不被他人看扁,遭人冷眼;崩溃是常态,表面上有说有笑,十天半月和朋友出去打次牙祭,隔三差五地沿街溜达代替治安仔巡逻,实际上一肚子苦水升到喉咙又咽了下去。不会把墙当沙包,不会歇斯底里,不会分享痛苦,只会沉默寡言,沉默是金,保不齐下一秒就蔫了吧唧,不想活了,但又不敢死。并非人人都具备卧轨、自缢、自刎的勇气,我勇于承认自己像条丧家犬一样的赖活,像颗稗子一样提心吊胆的活着。
曾经,我以为搞建筑是在逃脱体制化,追求自在,寻觅真我,实际上是从一种体制化(一份工作)跳到另一种体制化(一个活)而已,正所谓“纵横不出方圆,万变不离其宗”。有道是“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一心挂两头,何处寄乡愁?
爱,始终难以启齿,沉甸甸的。乡愁是疑难杂症:怅惘、失眠多梦、神不守舍、五色无主。眼瞅着国庆、中秋即将来临,倏然有种“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悲怆感扑面而来,我不适宜肝肠寸断。诚然,我努力将心筑起铜墙铁壁,让心变得无坚不摧,将情感屏蔽,用扯淡的态度面对操蛋的人生,松开那根紧绷的弦,做个没心没肺的人,活成别人眼中的阿斗,安于现状,乐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