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公生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如今是八十岁的老人了。
时光流逝,岁月无情。公公原来的一头青丝已全部变成了白发;或深或浅的皱纹布满脸颊;曾经笔直的腰板,开始慢慢变弯;几颗牙齿松动、掉落,戴上了假牙;听力明显下降,常常和他说话要特意提高嗓门,放大音量;记忆力也开始衰退,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就是想不起到这儿来要做什么,忘了刚刚说过的话,变得一再重复碎碎念……
好在公公身体无大恙,没有老年病,三高也没有和他沾上边。相反,他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强,这么大岁数了,执意要一个人住,用他的话说,不和你们子女搅和在一起。
婆婆去世快十年了,离开婆婆贴心侍奉的公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能适应,郁郁寡欢。期间我们子女邀请他到城里居住,他总是说儿女们上班工作忙,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这么多年,公公若再找个老伴,那就不会受自己学做饭的尴尬,也能及时吃口热的饭菜。帮忙给公公介绍老伴的热心老张,那个曾一直和公公教书时搭档的老师就给他说过好几个,但倔犟的公公始终忘不掉婆婆的好,也害怕因此给子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权衡思虑中,这事就搁置下来。
年轻时受过苦的公公养成了非常节俭的习惯,尽管自己是退休教师,工资基数也不低,但他从不乱花钱。一日三餐很简单,只要吃饱饭,餐间很少吃零食。偶尔到谁家住段时间,最令儿媳们喜欢的是他对饮食没有讲究,只要做熟,他就能吃,从来不挑食。他常说,能吃饱已经蛮好了,还讲究甚哩!
偶尔遇到大家一起吃饭,不管谁结了账单,过后公公总是只多不少地付给他,不让我们破费,说他的工资花不完。就连婆婆去世时几个子女的花销最后都被他买了单,这样的老人世上能有几个呢!
若要是给他买衣服,那必得说是最便宜的。如果买贵了他一定不穿。先生当兵时的迷彩短袖、军用棉袄和裤子,是他最喜欢穿的衣服。退休后的公公比原来胖了许多,穿上这些军服也得体合适,很有气派。光那双迷彩鞋,他穿了好久,直到底子磨得没有了摩擦系数,否则他是舍不得扔掉的。
也许是职业缘故,公公有很强的时间观念和作息规律。每天早晨五点半左右起床,六点吃早点,然后出去锻炼身体,大约九点左右回来,小睡一会儿,十点左右做午饭,必定是十一点前就吃过了,为的是赶十二点那场每天的“工作”——打麻将。约下午四点后,结束娱乐,晚饭时间到了。公公每天休息得早,若要在下午和他打电话,得安排在晚上八点前,否则会打扰到他睡觉。
他在自己的居住地自制了锻炼设施,简单却能达到健身效果。他执意要买的三轮摩托车我们子女没人答应,担心他耳背听不见后面来车,考虑到他人老敏捷性不足;我们执意要给他买的按摩产品他无论如何也不要,说是还不如他自制的按摩手法呢!
如今,信息技术地发展使智能手机成为人们生活的必备品,公公也赶上了这个好时代。
儿子在网上为公公买了智能手机后,为了让公公学会微信聊天、语音通话,先生将学习步骤按照顺序打印出来,方便公公反复自学与练习。我们子女也即可变身教练,只要谁在他跟前,就不忘教他。身为教师的公公也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跟学、互学、自学,时间不长,他就能独自打视频,和自己想说话的人聊天了。
表面看着操作笨拙的公公,也许其实早已掌握了其中要义,故作大智若愚吧?!
自从智能手机成为他的亲密朋友后,原来阅读报纸、晚七点看新闻联播的爱好变成了看头条、刷抖音、聊微信。这不,说自己的眼睛怎么有些睁不开、视物模糊了。先生没好气地告诉他,还不是手机看多了!年轻人都承受有度,何况您老人家呢。
当然,少不了眼药水缓解的功劳。但公公毕竟是自律性很强的人,虽然新闻依旧看,国际国内大事照样关注,但他更注重眼睛休息了。
记得有一次,我下班回到家时,公公正戴着老花镜伏案写着什么。我走近一看,原来公公正一笔一画地抄写党的十九大报告。见我诧异的样子,他说道,光看手机实在不行,屏幕刺得眼睛受不了,我顺便练练字。看着那一行行字迹工整的笔记,我深受鼓舞,为公公这种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而感动。我想,这大概便是一名老党员固有的精神风貌吧。
不过,先生还是提前买了一个多功能的带有蓝牙功能的数字收音机,等着公公从老家避暑回来使用呢!
退休后的公公没有种瓜栽豆,也没有舞文弄墨,更没有看管重孙,他的每天日常依然充实忙碌。当我们邀请他一起去观光旅游,度假休闲时,他总是以自己晕车而拒绝。好不容易说服他,也仅限于到附近周边转转,必须当天返回!
在小叔家居住的那段日子,不是忙着帮小叔收拾水果箱子,就是平整家门口那块空地,一天也闲不住。听说老家的房子,就是当年公公一手建造起来的。看着块块石头累积起来又专门凿出流水出路的整齐有序的路面,仿佛看到了公公倾其辛劳与心血用勤苦耕耘换来的幸福生活。
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却总是默默地关心着每个子女的日月光景,悄悄地关注着每个家庭成员的工作、学习及儿孙们的婚姻大事。
如果说公公还有爱好,那就是打麻将了。用他的话说就是消磨时间,缓解心慌。我们笑称他“每天必上班,一天也不敢落下”。若这点小爱好能在沧桑岁月中带给公公无穷乐趣,我们又有何理由阻止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