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历后,人们会有的一大感受就是会和很多亲友复述或者分享游览中的各种风光,美食,趣闻,甚至美人什么,然后赶紧拿出自己的照片或视频什么的给人瞧着看,甚至会忙不迭的指着电视屏幕上的某处胜景激动而兴奋的说,那儿,我去过!
我常常想,去过的地方也有那么多了,可留在记忆里的却并不是很多,甚至相反,大多数的风景已经如风般被逐渐的淡忘,淡淡的再难寻觅。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那就是和难忘的人一起看难忘的风景,可即便如此,也难以抵挡时间的无情。
走的,有的再远也走不出思念,
来的,来的再近也来不到视线。
可那真正难忘的,就跟真实的风景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因为已经幻化成了自己想要的风景味道,被定格成了情感的升华,也许。
连续几天的写生,我已经越来越不知道该去哪或者该画什么了,由于工作的关系,我也不可能过多的远游,还只能是就附近的几座山里寻求着入画的景致,当面对有些风景的时候,那些天地山河水竹风花之相貌,会刺激你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会瞬间让你丧失自己全部的功能性存在,唯有静聆,也只有在这时,方可拿起画笔,把对风景的感受升华为对风景的情感,表达对所绘生命的敬畏。
闲为水竹云山主,静得风花雪月权。
正因如此,我也越来越不喜欢在出发写生前坐在那里,反复想着去哪里了,反倒开始了贸然出动,赶上什么就画什么,风吹日晒雨淋都是缘分,碰上什么就吃什么喝什么,风餐露宿野味全部皆为乐趣,希望追求闲云野鹤的自由洒脱,觉想着到哪座山上就唱哪首歌,不愿意再作周密的安排。记得有一次,我慌张中没吃早饭就和几个老师去爬山,从刚开始兴致勃勃的游玩,到最后饥肠响如鼓的痛苦,在整个爬山得过程中我几乎尝遍了所有能用来吃的野果野菜,甚至偷吃了庙前他人种的蒜苔,你们可曾尝过极度空腹时吃下生蒜苔的感受么,那种对胃的刺激,对肠道的撞击,回忆起来,够让人三生三世难忘的啊,有趣的是,山顶竟然有一汪清澈的泉水小潭,我洗了一把脸,仍然卯足了劲,高歌一首二手玫瑰的春天故事,唱出来了:
抬头望望远山,那里有我梦寐的春天,
春天里有个故事,故事中是否真有那个神仙
大张,大赵两位老师静静得听着,面对远处的青山妩媚,茫然似有所思~~~
我竟然至今难以忘怀!
直到今年到了俄罗斯的圣彼得堡,我们去参观那个在俄国诸多文学作品里都出现过的四马桥,是四个少年正在驯服四匹野马的过程,在出发前,我问我们的翻译说那里好看吗,有啥看?我们的翻译却说,这个不好说,自己看看就知道了。由于时间得紧迫,我们一大早在寒雪中徒步去四马桥,到了以后直接给人的感觉是古老而充满了张力,紧邻涅瓦大街,大家站在桥上望着冰冻的丰坦卡河,在雪花飞舞中目光凄迷,远去的法西斯战火似乎在不远处隆隆,抚摸着被一枚炮弹击中的雕塑底座,给人的却是一种历史的呼啸和苍凉。但是,当我打开手机开始详细的搜索这座桥的来历和资料的时候,看着上面详实的各种介绍,我却突然失去了对桥的本身和建造者阿尼奇科夫大校的神秘敬畏,知道的越多,对桥上的强烈感觉就越淡,我赶紧关了,继续站在桥上静静的感受,方有了那另外一种挥之不去的眷恋,如果被人提前告知了桥的所有,我怀疑这种感觉还有么,即使有了,还会如此强烈麼?
那些美丽的地方我们知道关于它们的太多,
这就是风景被淡去的原因吗?
当写生变成了合理的安排和详尽的思索时,还会出现画面中美丽的偶然性吗,不能忽略的重要一点就是,绘画的魅力存在于偶然,也可以说是偶然的魅力吧!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可言说的万千惆怅~~~
我开始渐渐明白了这个感觉,对那些没有去过的地方,不可调查太多,也不可给自己太多的想象,只有到达那里,让自己在感受中沉浮,并享受那种感受,因为真正的感受是那样的可贵!
写生如游,也许是同样的感觉吧。
假如有好心人好心的给我讲风景,
我会捂住他的嘴,
不假思索,迫不及待!
马帅
戊戌清明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