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在野,暑气翻腾,一年中最炎热的时段已悄然到来。
但今夏不似往年那般酷热逼人,夜间常有不断的凉风或雨水。有时一觉醒来看到明月高悬,那白晃晃的光从纱窗溜进来,也像是要给闷热的房间携进一片清凉似的。
前些日子,去北海公园散步,荷花也已盛放,不知又给夏日添了多少温柔。风吹过,浓绿的荷叶挺出水面,一团团地摇动,不禁让人想起宋代词人周邦彦的《苏幕遮》。
拂晓时分,鸟雀们已在屋檐下交谈起来。是日,天宇晴霁,着衣出门,昨夜落在荷叶上的雨,已渐渐地被日光蒸干了。纵目望去,水面荷花清圆,风来莲叶挺立。
周邦彦这几句写荷的词,是那么的搅动人心,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亦不吝评其为“真能得荷之神理者”。
作这首词时,周邦彦在都城汴京做官,年少有为,才情疏狂。因一首《汴都赋》,为宋神宗所赏识,将他从太学诸生提拔为太学正,瞬即从一名学子升为教书先生。
纵然处在人生得意之时,久居都城的词人,伫立荷塘边上,仍不免泛起思乡意。
故里遥遥,什么时候才能归去?江南的夏日,与朋友泛舟湖上的光景,仿若昨日,不知那摇橹的渔人是否还记得我?客居异乡的旅人啊,唯有在梦里与故园重逢。
每当夏日的氛围渐次浓厚时,何止是词人,几乎每个挥别童年的人,历经生活变迁的人,都会在一些时刻,诸如看月的夜晚,雨后的黄昏,取出梅子酒的一瞬‧‧‧‧‧‧念起故园与旧日时光。
在那无尽的田野里奔跑的岁月;萤火虫在稻田间闪闪烁烁的夏夜;月牙悬在仰面可见的地方,周围缀满了星子,听慢摇蒲扇的老者絮絮讲故事的景象,很多年以后,都不再为我们所拥有。
然而,我们仍是年复一年地爱着、等候着,这个温柔季候重新带来一些甘甜的瞬间,用以覆盖生活里那些难以咽下的苦涩,与不可追回的过去。
我们始终相信,即便所有的日子都已改变,一些东西会在岁月的更迭中流失,人们总是能够找到属于今时今日的快乐。
而比起那些难再拥有的,手中紧握的幸福也许更为珍贵,能够照亮眼前这浮沉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