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诗人出版了一部诗集。
诗人的这部诗集是自费出版的。连书号费带印刷费花去了30000多。这30000多就几乎将诗人的所有积蓄花光了。
诗人的这本诗集印数为2000册,定价是每册16元。诗人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如若这2000册全部出手,也不亏,还略有赚头。
诗集印出来后,诗人雇佣了一辆电动三轮车,2000册诗集连同诗人一起被三轮车师傅拉运到了诗人楼下。花去三轮车费及搬运费100元整。
诗集搁满了书架的空余部分还剩大半,就又搁在了床下和衣柜顶上。
2000册诗集安放停当后,诗人拍打拍打身上的尘土,拍打出一股心酸与忧郁:这2000册能出的了手吗?同时也拍打出一股欣慰与自豪:赔赚是次要的,关键是……哼!
2
当晚,诗人就给远方的大款写就一封信,连同一本诗集塞入一个大信封。
诗集的封面上印着诗集的名字——《饿不死的诗人》,当然,还印有诗人的大名。
诗人在诗集的扉页上写道:请钱无用先生雅正。当然,在落款处还有诗人的大名和年月日。
钱有运是大款的姓名。而诗人将钱有运写成了钱无用,显然不是笔误,而是故意。
诗人写在扉页上的字比印在诗集里的诗写得好。当年,本应该走正道学书法,不应该误入歧途学写诗。
诗人之所以寄赠诗集于大款,是因为诗人与大款是同学。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到大学,一直是“同桌的你”。
小学5年,初中3年,高中3年,大学5年,16年一起“和平共处”,结下的友谊是可想而知的。
同学、同事、战友、父子、夫妻、情人等等这些词汇中,同学这个词更无彼此性,更有亲和力,更具亲切感。
3
诗人和大款不仅是同学,而且还是同乡。
入学前,俩人一起挖过苦菜,放过猪,在小河里摸过鱼,到瓜田里偷过瓜,一起比赛过谁尿的尿射得高,一起探讨过腿间长着的小鸡鸡除了尿尿还能干啥用。诗人说,小鸡鸡除却尿尿就再没有别的什么用了;而大款却说,小鸡鸡除了尿尿肯定还有别的什么用。
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大款做过一件如今估计早已忘却而诗人仍记忆犹新的事情。那是在冬天,大款与诗人上厕所,大款解不开了裤子,让诗人帮着解,紧解慢解,大款就拉了一裤子。
上高中时,大款与诗人同时爱上了班里一个叫拽弟的女生,俩人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醋坛。结果搞了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拽弟另有所爱了。
大学毕业后,大款被分配到政府机关供职。几年下来,就混了个处长干干。处长干了几年,就辞职下海自个儿扑腾去了。诗人被分配在文联工作,学的是文学专业,很是对口。干的是编辑,一干就是几十年。
如今,大款的公司越办越大,自个儿是董事长、总经理。
如今,诗人的期刊举步维艰,自个儿是副社长、总编辑。
如今,大款的头发黑而铮亮。
如今,诗人的头发稀而花白。
4
大款把大而厚的信封拆了开来,将《饿不死的诗人》掏了出来。
《饿不死的诗人》散发着一股纸墨的清香。
大款瞅一眼封面上《饿不死的诗人》6个字和诗人的大名闻伟文3个字,嘴角抽动了一下。
大款翻开封面,看到了诗人留在扉页上的笔迹,咧开大嘴笑了一下,笑得意味深长。
大款又把瓤子随便翻了几下,就又看封底。
大款在封底的右下角看到几个字:定价16元。大款又咧开大嘴笑了一下,笑得同样意味深长。
大款将《饿不死的诗人》撂到了老板桌的一角,肥胖的身子在转椅上左右转了几转,就转出一个思想。
大款让女秘书去了一趟邮局。
5
诗人是在同一时刻收到大款寄来的一张汇款单和那封信的。
诗人看到那汇款单上的16元很是恼火。
再拆开那封信看了,更加恼火。大款在信中提及到了当年与拽弟的事,发了一通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于是,诗人又给大款写了一封信。诗人在信中把大款骂了个狗血喷头,骂大款不够同学,不够交情;骂大款狗眼看人,欺人太甚……而后又写道:有本事给咱推销1000册试试!最后以八句七言诗结束长信。
诗云:
婚姻本是两厢情,
好汉休提当年勇。
拽弟已成他人妻,
何必错怪闻伟文?
百无一用是文人,
金钱更比文人甚。
文人金钱两无用,
唯有友情值千金!
6
大款收到诗人的信后,就打发女秘书上邮局给诗人汇去16000元。
大款打发手下人将诗人的1000册《饿不死的诗人》搬垛进了库房里。
终于有一天,1000册《饿不死的诗人》散发出一股呛人的霉臭味以及蛀虫鼓捣出的粉末。
手下人请示大款怎么处理。
大款厉言道:这还用问,拉出去倒掉不就得了嘛!
(本文由新文艺青年杂志作者 李元岁 原创并授权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