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AD 厄运

LOF到底用的是什么算法?这么久没动过了都能被翻出来?受宠若惊!

谁能想到我已经跨过篱笆吃苏瓷去了呢?在那边你甚至能看到尊师敬长的瓷哥和堪称是温柔宽厚的苏总!

让我们继续愉快地OOC吧,彻底的超现实!

场景多处致敬,如果产生既视感,不用怀疑你的直觉。


63AD

  当伊万用怀念的语气描述着向日葵的精灵的时候,王耀才想起来他的朋友是最喜欢向日葵的。

  这件事伊万有告诉过他吗?应该是有的,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记忆力在短时间里变得越来越差,若是一不小心提前阿尔茨海默,又要给大哥添多少麻烦。

  王耀还在担心自己的未来,突然一阵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寒凉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像是整个掉进了冰窟窿,冻得他闭上眼咬紧了牙,空气被剥夺的感觉太过真实。

  不太对,明明游戏开始前大家都把门窗关好了,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冷的风?

  王耀睁开眼,想以此为借口早点退出,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愣住了。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他以外别无一人。

  那股寒气没有散去,反而进一步钻入了脊髓,王耀的呼吸心跳都在那一刻静止了。

“……哥……?”男孩半天才控制住自己的声带,吐出的声音却细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更别提那颤抖得不像样的音调,“……伊万?”

  他是被恶作剧了吗?那几个人什么时候盘算好的?真是太过分了,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真的很怕黑啊!

  王耀低下头,仅剩的蜡烛成为了唯一的光源。刚才那阵风没有熄灭它,这让男孩松了一口气。

  他一时间竟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试了几次才得以站起身,走到门边想要开灯,却发现那个开关像是失灵了一样,按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而身边的拉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明明现在已经没有风了,王耀却还是隐约听到了古怪的哨音。

  怎么回事?旅馆停电了吗?难不成又是他哥的鬼主意,带着大家趁着停电丢下他跑出去了吗?

  不,不,冷静一点。虽然他哥确实是经常恶作剧,但是就算其他人都响应了,伊万应该不会跟着起哄的,难道是他哥又鼓动伊利亚把人拖走了吗?

王耀后退至蜡烛的光晕之中,努力调整呼吸。也许是环境太过压抑,又或者是他真的被吓破了胆子,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呼吸都没什么必要了。

  身后的窗户又在此刻发出了“咔哒咔哒”的碰撞声,王耀吓得一个机灵,再不想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了。

  总之,就当他们全都没心没肺的好了,说不定还躲在哪里等着看他出丑,继续留在这里怎么想都不是个好主意。

  王耀小心翼翼地端起那个烛台,祈祷着最后那枚蜡烛能再亮久一点。他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间门,又是一阵堪称刺骨的寒风,王耀下意识护好脆弱的火苗,却被门外的景色吓得说不出话。

  倒不是说他看到了什么,正因为他什么也看不到,所以更加恐惧。门外本该存在的走廊与对面的房间都被埋藏在如墨的黑暗里,就连他手里蜡烛都照不亮最近的地面。

  王耀吞咽了几次想让自己冷静,他知道如果这时候退了回去,他就再没有勇气打开这扇门了。而从刚才开始,内心深处就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决不能留在这里。

  他迈出了脚步,身体探出门框时他的心脏被提到了极点,生怕自己落脚之处会是一片虚无,好在下一刻他就踩到了铺着地毯的走廊,这让王耀终于吐出了一口气。

  也许是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终于能够看见一点印象里的装潢了。男孩稍微回忆了一下方位,试着敲了敲隔壁的房间,那里本该是王共他们的住所——他现在才想起来这个鬼物语是在他和伊万的房间进行的——果不其然还是没有人应。

  行吧,就知道指望不上。王耀撇撇嘴,开始慢慢往楼梯口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身后的黑暗中潜伏着什么,就贴在烛光的外围,只要蜡烛一灭就能扑过来。

  果然是受鬼故事影响,他不该这样胡思乱想的。王耀摇摇头,抓着烛台往楼上走,因为停电而选择了爬楼梯,好在他记得大哥的房间号,虽说光是从楼梯口找到房间的路程就让他提心吊胆了好半天,既没有遇到过任何人,也没有听到任何房间传出过声音,王耀只能祈祷是因为旅馆隔音做得太好。在确认找对了房间之后,他敲了敲拉门,并祈祷大哥在室内。幸运的是,房门不久就被拉开了,但是不幸的是,站在门内的并非王清,而是他的合作者。

“小耀?你怎么上来了?”斯捷潘看到他还很诧异,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呢?没和你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他们突然都不见了。”王耀唯唯诺诺地解释,“大哥他,不在吗?”

“啊,真不巧,他有事要晚些回来。”斯捷潘摇了摇头,“看样子他们又犯了捉弄人的老毛病,你要来我们房间等一会儿吗?”

“不,不是……”王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自然是不想再走一遍黑漆漆的走廊,可他更不想和斯捷潘独处一室,“那,为什么酒店突然停电了?”

“是呢,也没什么恶劣天气,是附近施工吗?”斯捷潘也困惑了一下,“我准备去前台问问,你要一起来吗?”

“呃,嗯……好的。”王耀在独处和与惧怕的人同行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骨气地选择了后者。

  他们走回了楼梯口,王耀跟在斯捷潘身后,不得不说对方的大高个儿在这个时候很能给人安全感,但是要对比一下,他现在还是更愿意和差不多海拔的二哥在一起——没错他就是在嘲讽王共的身高,谁叫他又做这种把人丢下的事!

“你那个拿着不方便吧。”斯捷潘回头,指向他手中的蜡烛,“要不要我帮你拿着?”

  王耀茫然了一下,顺从地把蜡烛递了过去,然而就在斯捷潘的手指即将碰到烛台的那一刻,王耀分明听到了耳畔近在咫尺的一声冷笑,吓得他立刻将手缩了回来,引得斯捷潘奇怪地看着他。

“不,还,还是我拿着吧。”王耀这次是两只手捧着烛台了,生怕被抢了似的,“我,我有点怕黑。”

“是吗,我还真是不受信任啊。”斯捷潘笑了笑,“那你跟紧一点,我看不清楼梯。”

  这下王耀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他要跟着也就算了,既不愿意走前面也不愿意把照明交出去,在恐怖电影里活脱脱一个拖后腿的炮灰。可他真的无法说服自己放开这个小小的烛台,危机感戳得他脊背发凉——说到底,为什么这家旅馆没有备用手电筒呢?

  他们终于抵达了一楼的前台,可奇怪的是那里并没有人,没有员工也没有旅客。接待的人也许是出去寻找问题了,可这个旅游旺季的时段,高档酒店空无一人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去办公室找找吧。”斯捷潘看了一圈,径直往后台走了过去。

  王耀本想制止他,可又觉得没有必要。在他犹豫的档口,斯捷潘已经走进了标着“Staff Only”的员工办公室。一个人留在外面还是太可怕了,于是王耀也跟到了门口,探头往里面看了看。

  他看到了亮光。

  不是白炽灯,也不是手电筒。是一圈又一圈的白色蜡烛,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空房间,地上和墙壁上满是红色白色的线条,他还看到对面墙壁上吊着一个什么人形的东西,头部的位置铺溅开一大片深红色的放射图案,胸口处还插着一把巨大的长柄利器。

  王耀吓得后退了好几步,那些光线全部被门板挡住了,给可怜的男孩留下了一点喘息的空间。他拼命呼吸着,却感受到了明显的缺氧。房间里那些是什么?那绝对不是应该出现在旅店办公室里的景象。那么是他的错觉吗?他到底是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幻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男孩花了几分钟用于平复心情,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他一人的喘息,很是刺耳。他突然意识到自从斯捷潘进去后他就再没听到对方的动静了。他去了哪里?门后的景象是真实存在的吗?他所在的真的是他所以为的地方吗?

  王耀小心地往前迈了一步,距离那扇门还有两步的距离,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想要摸上门把手。

“哎呀,你对里面很好奇吗?”

  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将王耀吓得一个趔趄,拼尽了全力猛地转回头,蜡烛的火苗在他怀中岌岌可危,可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光线还是帮王耀照亮了面前的事物。

  斯捷潘靠的太近了,对方的围巾与黑色外衣上出现了大片违和的色块,脸上也有几道赤色的擦痕。他在笑,可那笑容绝对与友好沾不上半点关系,暗金色的眼瞳注视着孩童,第一次如此赤裸地暴露着灵魂深处的残暴与贪婪,活脱脱一只恶鬼。

  男孩听到了某种固体摩擦声,他猛地低头看过去,发现斯捷潘手中正拖着一只巨大的长斧,上面鲜艳的颜料还在流动。王耀想欺骗自己那不过是又一种恶劣的玩笑,可当对方将斧子举起来的时候,红色的溶液甩到了脸上,浓重的血腥气刺激了嗅觉神经,王耀完全来不及思考,求生本能让他立刻拉开那扇原本避之不及的小门,闪身到门后关门落锁,重物砸在门板上的声音宛如砸碎了他的颅骨。

  王耀几乎无法控制四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慌乱中丢下了那枚蜡烛,但是房间里已经不需要那点光亮了,这只能证实王耀之前看到的并非假象。

  门外又是一声巨响,可怜的男孩连声音都发不出,强迫自己回过身,满屋的火苗像是某种献祭仪式,他再次看到了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可是没有看到对面墙壁上本来的那具人体。

  也许那不过是个道具。在真正接触之前王耀还可以如是欺骗自己。当他发现墙上的东西包括炸开的血迹都消失的时候,更浓厚的不安压上了他的肩膀,他死死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门外每一声撞击都令他体会心跳骤停的痛苦。这个房间是封闭的,身后的门板已经出现了裂痕,他根本无处可逃。

  又是一声撞击,他已经可以透过劈开的裂痕看到铁斧的刀锋,男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撞上了那些无处不在的烛火,脚踝处传来真实的灼烧感,王耀差点摔倒,为了逃避火焰反而踢倒了更多的蜡烛,也许幸运的是被踢倒的烛火大部分都熄灭了,可王耀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无数线条的中心,那些凌乱的字符环绕着他,像是一双双饱含着蔑视与嘲笑的眼睛,等待着观赏献祭的羔羊血溅当场的那一刻。

  王耀听到了尖叫声,简直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尖锐嘶吼,他终于如愿看到了之前失踪的那具身体,毫无征兆地从高空坠落,堪堪擦过他的身侧坠落在地,沉闷的轰响与温热的血液向王耀扑来,他离那具摔碎的尸体那么近,对方头颅着地,爆开了满地的汁液,王耀本不该低头,皮肤上可怕的触感让他发了疯。他这才意识到最初的尖叫来源于自己的喉咙,他拼命跳动的心脏警告着他不要想,不要看,可无情的视觉神经公正客观地接受着一切。王耀看到了那具尸体身上的服装,熟悉的衬衫被从裤腰扯出,衣摆的位置还没染上深红,撕裂的缺口像一支扭曲的鹿角。王耀的大脑帮他回忆起了这种熟悉,又让他看到了尸体左手手腕上那只翠绿色的手镯,本身的绿色隐于黑暗,白色的雾龙从颈部碎裂开来,死亡已昭然若揭。

  王耀的后背撞上了墙壁,可他还在尝试往后退。男孩蜷缩在墙角,喉咙嘶哑得再也发不出声音,门板也即近崩毁,他只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能将自己扯成两半,以此来逃避这场噩梦。

  这回他清清楚楚听到了嘲笑声,从容地飘了过来,满意于自己达成的效果。恶灵的呼吸已经到达了颈后,王耀的视野里只有身侧满地的蜡烛,还有那具砸碎脑壳的扭曲人体。

  然后,那具尸体就在他的视野边缘动了起来。

  先是左手的手指。玉镯的碎片镶进了皮层,肩膀的骨骼已经粉碎,肘部断开的骨头穿透了血肉,可他还是依靠着断骨支起了上半身。双腿还算完好,于是他缓慢调整了方向,向着王耀的方向爬了过来。

  王耀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他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丢人的眼泪帮他扭曲了部分视野,好让他别那么真切地看清家人失去头颅后颈下会是怎样可怕的血肉模糊。他只能看到那具身体抬起了右手,弯曲的手指勾起了一支完好的蜡烛,赤色的火苗将尸体的手心涂得焦黑,慢慢伸到了男孩面前,停住不动了。

  王耀什么也没有想,他不过是遵从了血亲的本能,大脑深处那无意识的条件反射,也同样伸出手,从那人手中接过了染血的白色蜡烛。在烛光落入手心的那一刻,尸首向右侧倒了下去,撞开了又一片的烛火,房间的大门也在这个时候被完全撞塌,门外漆黑的恶灵终于现出了原本的面貌——它就像是一团流动的石油,裂开的嘴部和白色塑料球一样的眼睛望向房间里可口的灵魂,他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然而就在它冲过来的时刻,地上的死尸手部却突然放出亮光,瞬间掩盖住了一切的烛火。除了男孩紧握在手中的那支,其余一切的光亮都不复存在,恶灵如同被刺伤一般猛地后退,王耀却感到脚下的地面消失了,强烈的失重感支配了他所有的感官,铺满蜡烛的房间离他越来越远,气急败坏的黑色恶灵徘徊在洞口边缘,将已经失去头颅的尸体再次撕扯得粉碎。

  王耀重重地摔倒在地,疼痛却转瞬而逝。他急忙控制着手脚爬起来,颤抖的双手抓紧着最后的光亮,周围依旧是漆黑一片,但这一次他确切地听到了黑暗中无数爬虫前进时发出的沙沙声,它们畏惧着烛光而不敢靠近,而王耀不可能在此停留。他用力抹去了满脸的眼泪,全然不顾自己是否将血液与脑浆也抹上了面颊,站起身向着某个方缓慢前进。

  这里根本找不到路,身后的爬虫伺机而动,双腿几乎失去知觉。但是王耀不敢在这里停下,他也不能停下。烛泪滴落到了手上,刺痛帮他保持住了理智。然而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就在王耀即将放弃的某个时刻,他终于看到了除了黑暗以外的东西,听到了除了爬虫的细语以外的声音。

  那是一只黑猫,灿金色的虹膜在黑暗中发光。她似乎已经等候多时,在看到王耀时站起了身,三条尾巴在身后摇晃。她冲他叫了一声,向着另一个方向奔跑起来。

  王耀来不及细想,急忙跟上,却再难以加快速度。他拖着麻木的双腿,睁大了眼睛去寻找暗夜里的生物。好在黑猫照顾到了他的情况,步伐不快,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头来看看他是否跟得上,好让孩子不会跟丢。

  身后虫群的声音远去了,远处的尽头出现了一道光,一扇门。就像是见过无数次的家门,王耀咬紧牙关尽力加快速度,终于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扭开锁舌的那一刻,他几乎失去了全身的力量。

  他的眼睛终于可以看见了。男孩瘫坐在地,费力地回过头,看到引领他的黑猫蹲坐在门后,无数细小的眼睛在她身后虎视眈眈,只是光亮让它们忌惮。

  那扇门渐渐关闭了,王耀突然紧张起来,伸手想要阻止大门的消失,他想让黑猫赶紧走出来,他不敢想象再留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事。

“喵……”

  黑猫冲他轻柔地叫了一声,像是护送孩子到站的母亲,她最后看了一眼动弹不得的男孩,转过身面对千万的恶魂,从容不迫地回归了黑暗。

  大门被关上了。王耀愣在原地,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他看到了黑猫的身后仅剩的一条尾巴也已渐渐透明。就像是一场告别,谁也不知道谁将会去哪里。

  男孩用力擦干脸上的泪水,第一次查看自己的所在地。这里看起来是某处室内,熟悉的布置让王耀的心脏再次抽痛起来——他认出来了,这里分明是伊万家的餐厅。

  这意味着什么?为何他会抵达这里?

  王耀扶着近处的座椅站起身,低头发现自己在黑暗中明明经历了那么久,手里的蜡烛却只燃烧了一小半。这是谁的守护吗?他不敢细想,更惧怕答案会让他止步不前。他再一次迈开了脚步,走向餐厅的出口。

  接着他再次听到了令人胆寒的动静,金属与地面的摩擦声难听刺耳,从走廊的另一头逐渐接近。王耀屏住呼吸,转身往相反的方向逃跑。他还记得伊万家的布局,也记得玄关的位置,可当他绕过楼梯看到大门时,却发现门口早已站着一个人,黑色的衣帽与暗红的围巾吓得他呆在原地。他已经不想在这种地方再遇上任何人,立刻就想回头,然而对方已经注意到了他,苍白的面孔转了过来,惨白的发丝漏出帽檐,血红的瞳孔单纯地望着他,甚至在看到王耀的面孔时,那双眼睛流露出了不合时宜的微小喜悦。

“……耀。”他嘶哑的声带勉强拼凑出一个音节,“你……在这儿……”

  王耀知道他,也记得他。但此时此刻绝不是一个合适叙旧的时间点。男孩的第一反应是回头,可又一声摩擦让他胆怯了。他不想留在室内,也许宽阔的屋外会更加安全。王耀暗暗咬牙,握紧了手里的蜡烛猛地转身,维克多却已经紧贴着站在了他的身后,男孩被吓得一个趔趄,扶住身边的柜子才没有跌倒,而大个子只是困惑地看着他,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王耀几乎是神经质地撞开了那只手,拼了命地往门口跑去,雪白的大门就离他不到3米,而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抓住了门把手。

“……耀!”维克多干涩的声音突然提高了音量,“不……出去!”

  可是王耀什么也不想听,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开大门,门外是实在的台阶与平坦的道路,劫后余生的喜悦蒙蔽了他,让他毫不犹豫地跑下台阶,冲着远处的铁门奔跑。

  可他并没跑出几步,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就捉住了他。王耀余光瞥见了右手边大片的花田,金黄色的花瓣在夜里也一样温暖。

  奇怪了。王耀后知后觉地想。他记忆里,伊万在中国的家里有这么大片的花田吗?

  地面在那一刻粘稠了起来,融化的沥青缠住了男孩的脚踝,像是有无数的手臂探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臂与衣物,以极为强大的力量将他拖往地下,而王耀根本束手无策。

  一股力道猛地从后领传来,让男孩停在了半空中,下方漆黑的手臂还在加大力量,但后领处的力量却坚实到无法动摇,两边的较量几乎将当事人扯成两半。

  营救者也知道这种情况不可长久,便在某一刻突然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竟是直接将男孩从泥潭中扯了出来。让王耀不可避免地在石板路上滚了几圈,回到了玄关的阶梯上。

  浑身的疼痛使他动弹不得,拼尽全力也只能扭头看到沥青路上的情况。他果不其然看到了维克多,却被对方的状况吓得失去了语言能力。

  与其高大的体型相悖,青年本就瘦削得不正常,此刻他右手臂的袖子被扯掉了,让王耀得以看到对方皮开肉绽、筋骨断裂的手臂,就像是软组织承受不住极限收缩而导致肌理断裂。那只皮包骨的血淋淋手臂差点让王耀直接昏过去,可他却撑住了,并看到淹没了维克多的黑泥潭因为失去了第一个目标而死死抓住了第二个。维克多将王耀拉上来的右手已经不能用了,只能靠左手抓住黑洞的边缘。

  王耀这次可以清晰地观摩到维克多的手臂、手指、指骨在压力下是怎么样寸寸断裂泵血,可当事人似乎感觉不到这可怕的疼痛,泥潭中越来越多的黑爪加重了他手臂的伤势,而维克多只是抬着头看向这边,神情平静得令人胆寒。

  王耀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因为他满脑子都只想着逃跑,想着赶紧逃回屋内,趁着有人代替他拖住厉鬼的机会,赶紧跑回房间锁好门,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原来这才是他吗?王耀想要呼吸,可是对自己的恐惧冻僵了他。他动不了——又或许是假装自己动不了——因为他不想去死,更乐于看着有人代替他去死,所以他才留在了这里,甚至期待着观赏多管闲事的好心人被泥沼完全吞没的瞬间。

  鬼魂凑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张狂的笑声并未鼓动耳膜却直达思维深处。可这一次王耀赶不走它了,因为他开始觉得对方是正确的——贪生怕死落井下石才是他真正的个性,而往日的自己不过是和平时期的衣冠禽兽,他又何时经历过这种能暴露本性的特殊时刻呢?

“……耀……”维克多的声音刺伤了他,王耀猛地抬起头。维克多的手臂已经完全溃烂了,可他的眼神中完全没有疼痛或是恐惧,就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空洞得一无所有,“不要……出……房子……”他断断续续地说,“……出口……等……”

  像是不想他透露更多,泥潭中突然伸出一双手臂掐住了他的喉咙,本就嘶哑的声音被挤成了更加破碎的气息,可维克多对此无知无觉,依旧看向王耀的方向,还想要说什么。

  【给我闭嘴!你个败事有余的垃圾!】最后的那对手臂竟然生出了一个肿瘤,裂开的豁口气急败坏地喷吐着黑色的毒液,双手不断收紧,【你竟然还想帮他?那家伙怎么样都无所谓吗?!】

  维克多似乎隔了一会儿才听到它的声音,缓慢将视线移了上去,虚无的瞳孔甚至没有聚焦。

  【啊——就是这个眼神!气死我了!去死吧废物!】黑影怒吼着,手臂眼看就要扭断对方的脖子,泥潭中却又一次伸出了双手,可这次它们没再抓在维克多身上,而是转而扯住了黑影的手臂,使得它的动作没能成功。

  〖放开他!〗第二个出现的影子尖锐地嘶吼着,〖别想再伤害他!我警告过你了!放手!〗

  王耀分明看到那一刻,维克多的眼中猛然迸出了光亮,他几乎是以自残的程度转过了头,瞪大双眼紧盯着第二个影子,可也正是这一分神,他早已超过极限的手臂终究还是脱离了边缘,随着地面的消失而向下坠落。第二个影子注意到了他的变故,毫不犹豫地丢开了第一团泥浆转而想要拉住他,但是下一刻恶魔便卷土重来,只在片刻便将第二个影子撕扯得粉碎。

  不过瞬间,手臂泥浆影子和维克多都消失在了漆黑的沥青之下,而沼泽已经蔓延到了台阶底部,眼看还有上涨的趋势,王耀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力气,咬牙拖拽着自己的双腿退回到屋内,狠狠摔上了房门。

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跪在门后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蜷缩成一团。因为克制声音而加重了缺氧的程度,他只觉眼前发黑,恨不得自己能早点失去意识。

他已经不想再跑了,也不在乎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更没必要再去找什么出口——像他这样自私愚蠢的家伙又有什么必要活下去?想想他一直以来为身边的人带来了多少麻烦,母亲最初根本没想要他……也许他的哥哥是对的,他应该留在这里……

又一声尖锐的摩擦音刺入了耳蜗,王耀止不住地发抖,最终还是丢脸的求生欲占了上风。那个声音比起之前近了太多,他有理由怀疑对方就是冲着他过来的,并且很快就能到达这里。

玄关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男孩不得不移动断裂般疼痛的脚踝,爬到了他所能找到的最近的一扇门。王耀拉开门,再次看到了向下的楼梯。他突然意识到这里可能通往地下室,直觉警告他就此止步,可催命的齿轮几乎碾过了他的脊背。王耀勉强让自己坐在台阶上不要滚落下去,尽量轻柔地关上了房门。

铁斧声被隔在了门外,逐渐远去。王耀终于胆敢深吸几口气,对于黑暗的恐惧似乎都在那一瞬间缓解了。

可他接下来又该怎么办?维克多告诉他不要离开房子,要等,等什么呢?难不成还有什么能钻到这个环境里来救他出去吗?

王耀还没喘匀气,催命般的铁斧声却又饶了回来。男孩别无选择,只得挪动脚步迈下更深层的阶梯。

只是……当他努力辨认阶梯上的斑点是什么造成的污渍时,似乎有什么灵感一闪而过,像是为了提醒他而拼命跳了出来,可他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伊万家的地下室里,会有什么呢?

抱着这样单纯的疑问,他再一次没入了纯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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