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位八十五岁的客户四个月前去世了。
她生前很喜欢花，特别是香味浓郁的花，被查出胃癌晚期之后卧床四个月，瘦成皮包骨。种的盆栽无人打理，死的死枯的枯，她让女儿把花搬到自己能看到的阳台上。茉莉开了，让女儿摘了好多放在自己的床前，精神稍微好一点的时候拿到鼻子跟前闻一闻.......
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有一天当敲门没有人回应时，心一下子慌了。
打她女儿的电话。
果然。
“奶奶走了。”
“啊，什么时候？”空旷的楼梯上，四下无人，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前天。”
前天我在参加驾驶证科目四考试，一路波折终于拿到证件，狂喜。
“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
我应该再多花一点时间来陪陪她的。
竟然再也见不到她了，去年冬天我还在这院子里摘了香喷喷的黄腊梅。
奶奶的儿媳妇也是我的客户。
“可以了，八十五岁，走的时候很平静。没有很大的痛苦。”
对于已故的人你爱的人，不论多大年纪，你都没办法跟自己说那是白喜事。我不管什么喜事。我只希望她好好地活着。
生活继续，每天依然像从前一样忙碌，只是再听到“腊梅”的字眼，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奶奶喜欢吃零食，家里面总是放着好吃的，每次我去看她，她都非常热情地跟我分享。
她说她从小到老一直都很爱吃，小时候荷包里面总是塞得满满的，里面全是好吃的，最喜欢吃糖。
说这些话的奶奶神情得意，就像一个小朋友。
奶奶小时候一定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朋友，就像她八十多了依然有趣和可爱。
老人眼力和记性都不太好了，有很多次给我的零食都过期了。
有一次我帮她买东西，几次过来都没碰见她人，最后直接请她儿媳妇转交给她。
那是去年年底。
今年新年第一次去看她。奶奶说有个重要的事情一定不能再拖了。她把十几块零钱用一根曲别针绑着，连同上次买东西的小票，一起郑重地交给我。
“哎，终于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她甚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曲别针生的黄锈都染到钱上面了。
奶奶，你知道你如此这般珍视信誉，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我作为一个业务员，遭遇过无数的拒绝，冷落甚至委屈，在销售产品的时候，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宝贝，我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我不是女孩子，我只是业务员。
“你们的产品很好，但我目前不需要。”
“等我把家里的产品吃完了再考虑你们的。”
“我儿子不让我买。”
“我没有钱。”
“我没有任何疑问，就是不想买。”
.......
我的心逐渐变得坚强甚至坚硬，再胡搅蛮缠的客户也没可能让我流眼泪了。
真心或假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成交。
我对善良的人善良，跟讲利益的人讲利益，跟讲感情的人讲感情，如果有人实在油盐不进，那就先放一放，我是做生意的，尽量利益最大化，然后把所有的事情都看淡。
可是有那么些人，总是让我卸下所有防备，感到家人般的温暖。
我喜欢我们像朋友一样的感觉。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冬至快到了，白昼越来越短，阴雨天，仿佛没有开始白天就结束了。
奶奶，我上个月是销量冠军。
你在天堂好吗？你会为我感到开心吗？
想你。
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