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模糊的记忆里,攀枝花就是一个大炼钢铁的工厂,源源不断地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着力量——这样的记忆来自与现今迥异的年代。那个年代,老师的照本宣科是知识的主要来源,随着年级的提升,祖国地大物博、资源丰富的场景像一部连续剧般不断展开,什么淄博的铝、个旧的锡、铜仁的汞、攀枝花的钢,就是在那时背诵下来的。没想到,20多年后,就在那些记忆渐渐消散的时候,我竟然身临了这座城市。
广播里空姐甜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飞机开始下降。透过舷窗,只见一座座高山掠过,不由心里一紧,这是要往哪里降落啊,难道是?过不其然,飞机落地的一瞬间,仿佛是高山滑雪般,在群山环绕的高山顶上疾驰向前,一阵阵的急刹车,透过安全带的一次次紧勒,将近似于极限运动的感觉传遍全身。原来真的是削平了山顶修建的机场。踏上攀枝花土地的一瞬间,似乎从隆冬来到了春天。暖意融融中,我开始了短暂的旅程。
机场到市区,20公里的盘山公路。从车上遥遥望去,金沙江畔、山脚山顶,处处是高楼和绿荫。久处雾霾包围之中的我,真切地有了一种新生的畅快。接下来的一天多时间里,我带着这种畅快,初识了这个被称为阳光花城的城市。
我的感受里,鲜花称得上是攀枝花的名片。街头小巷,到处是鲜艳的杜鹃、娇媚的三色堇、漂亮的垂筒花、美丽的彩绘菊、绚烂的重瓣石竹、清新的玛格丽特,它们或丛生在道边花圃,或伫立在天桥护栏,繁华热闹处的花圃、花池中斑杂着盛满各色花卉的大大小小的红陶大缸小盆,更是相映成趣、美艳至极,令人留恋不肯挪步。临街的商场超市小店里,也养着一盆盆一碟碟吊兰一类的绿植。那树那草那花,全都洋溢着热烈而温暖的气息,似乎要把人拖入温柔乡中,一生都沉醉不醒。
我无福通览攀枝花的全貌,却也从一片红叶窥到了秋天的韵味。她临金沙江而建,将群山征服,形成了蔚为可观的群落。那天走过一条街道,无意间向栏杆外望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外面竟是数十米的深渊,一片高楼拔地而起,到了十几层才与我所在的街道高度相同。我回头仰望另一边的山头,发现自己的所在不过也是更高的山上的高楼里和街道上的旅人俯视惊诧的点缀。后来又走过一个繁华处看似不大的街边公园,眼看到了尽头,望下去却是数级阶梯下的又一个小园,如此重复着,一直延伸到了山脚下。这援山而建的特立独行的角角落落,像一首十面埋伏的琵琶曲,让人喜让人惊,让人猜不透寻不遍,绝世独立于这川南的群山中。
攀枝花的饮食里当然流淌着川菜的基因。在无麻不成菜、无辣不成饭的饮食里,每一顿我都吃得大汗淋漓、张牙舞爪却又酣畅至极。比起京城里的饮食,那些冒着红油的菜蔬和肉品便宜实惠。盘盘碟碟间,消磨了名和利,却逐到了以食为天的真谛。就像这座城,静卧在饱满的阳光里,慵懒而安逸。
我去过不少城市,也呆了不少地方。就在这纷纷扰扰中,曾经的棱角和真挚在慢慢消除——虽然在消除,有时竟慢到了让一些人不能容忍的地步。我一度认为,这或许就是人类进化的方向。因为连我的故乡,那么醇厚温润的故乡,也终究湮没在这样的方向中。然而,在攀枝花,从机场坐上的士和司机师傅攀谈开始,我又一次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看到了遥远的故乡曾经的纯净无暇。当我说明要去的地方后,司机师傅热情地介绍起周边的景致和各个宾馆的价位,到达后还站在路边帮我指点宾馆的位置,待我明白无误后才驱车离去。接下来的工作、闲逛中,无论问到谁,都是热情地指点,直到我完全明白才罢休。有一位大爷,正悠闲地坐在路边照看孙子,当我向他问路时,他急忙站起来给我详述,那神情让在“首善之区”受过冷眼和漠然的我诚惶诚恐。此情此景,在攀枝花的街头日复一日的直播,那些摆地摊的老人、擦皮鞋的大娘、遛狗的居民、“搓麻”的牌友,无不带着悠闲和纯净,似乎时刻等待着帮助别人、快乐自己。
我知道,对于攀枝花,我只不过是个来不及多看一眼的匆匆过客。但就在这一天多的匆匆里,让我的心多了一个驻留的地方。那山那水那人那花,和着亚热带的习习凉风,永远地回荡在了我的痴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