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获奖作品
那年元旦,在浙江舟山儿子所在的部队小住了几天,临近春节,又惦记居住在苏北乡村的耄耋父母。一大早就打车、挤公交几经辗转终于来到宁波火车站,乘上宁波到南京的动车,踏上回家的归途。
害怕错过了时间,我是一路小跑、跌跌撞撞找到自己车厢座位的。此时我已累得满头大汗,小心翼翼的装好车票,忙从肩上甩下背包,放到座位上,急不可待地脱掉羽绒服,虽处寒冷冬季,但南方的气候实在不适合穿得太多。
“哎哟,呵呵。”虽然是笑着抗议,也让我感到内疚。脱衣时幅度太大,把拉链甩在邻坐姑娘的脸上了。只见她轻揉着被打疼的脸,但嘴角仍然挂着灿烂的笑容。只是我觉得,她的笑容也被我僵硬的动作侵扰了。
我有点感动,到底是江南女子,如春风里细细雨丝般的温柔。若换作他人,不大吵大闹刻薄你一番算是对你客气!我只有忙不迭地向她道歉,来缓解我心中的不安。
“没关系。”姑娘轻声的说。我瞅了她一眼,姑娘够不上十分漂亮,但她的笑很有感染力,她见我一脸窘相,便不再去抚摸那痛处,只是下意识颤动几下嘴角,还反过来开导我说:叔叔,没事的,别不好意思了。姑娘的善良,使我滚烫的脸稍微降了点温度。我真的后悔自己过于冒失,便想寻个缓和的方式,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
姑娘与我并排坐着,她靠着窗子的位置,没有把脸对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美景,而是嘴角挂着笑意很有分寸地把脸偏向我和我攀谈着,看不出一点对年老者的厌烦情绪,她普通话说得非常好,我听起来一点不吃力。但听她与家人手机通话,我却一个字也听不懂,全是苏州那边的吴方方言。
列车员从过道一路叫过来:“烧水锅炉坏了啊,打水请到邻近车厢。”我从包里掏出水杯准备去打水,那位姑娘递过一只水杯说:“请您帮我打一下,好吗?”
我求之不得地接过水杯,正好给我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水打回来,她倚在座位上睡着了。我不忍惊动她,就把她那杯水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列车平稳的向前行驶,姑娘突然坐直身子,“咳!咳!咳”地咳嗽着……我忙问怎么啦,并把水递过去。“谢谢!大概是昨晚盖得少冻的,有点感冒了。”
“我这里有九九感冒灵冲剂,你要不要冲一袋?”她接过药,看了一眼,不由眉开眼笑:“我在家平时轻微感冒吃的也是它。”
我的心里有点感动。平时书报上总介绍一些出外在外的常识,陌生人给的食物、饮料是不能吃的!而她不但喝了我的水,而且吃了我的药,这种信任,是多么难得啊。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可是人与人之间似乎总隔一堵墙,哪怕是非常熟悉的朋友、同事,更何况是旅途中萍水相逢呢!就好像在路上迎面走来的陌生人,不是选择微笑而过,而是充满警惕。离开家的人,最需要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想着想着,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冬阳已经老高。“你醒啦。”随着一声轻轻的问候,她削了一个苹果递给我。男子汉怎好吃人家小女孩的零食?我推辞。对方像小孩子一样撅起了嘴:“我请你打水,又吃你的药……出门哪好这样?”看到她那真诚的模样,我只好收下。
这时,售货车推过来,该吃早饭了。我买了一堆食物和两瓶酸奶,试探地问:“你也来一瓶,咱们一起吃吧?”她的脸顿时红了,慌乱地说:“不吃不吃,你自己来。”看她推辞,我也就没有勉强,只是觉得这顿早餐吃得有点平淡!
我们之间的气氛不知不觉融洽起来。这时我不再紧张了,笑问:“陌生人打的水,给的药,你也敢吃?”
那个女孩微笑着说:“我在外读书好几年了,是常出门的人,这点常识能不懂?人与人不能毫不设防,可也不能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每一个人,对谁都怀有戒备心,那该多累啊!中国人13亿,有一面之缘不容易。你这人搭眼一看,就是善良的长者。呵呵,刚才你请我吃饭,我差点就要参与了。”
她的话让我有点后悔,想想当时饭都买好了,为何不坚持再邀请她一遍呢?
幸福的相遇总是短暂的。车到南京,女孩和我一同下车道别。我只知道她在宁波读研,是利用寒假到南京老同学家玩的,她是苏州人,姓什么,叫什么,我并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我已经“认识”了她,记住了她。
人在旅途往往都是孤独和寂寞的。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那么多的人与你擦肩而过,但是有的人都把自己的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你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温暖。
这位江南姑娘是个例外。她让我的旅途没有西风古道瘦马的凄怆。她就像早到的春天一样,微雨沾睫,轻风拂面,让我心旷神怡。
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江南女子都像仙女一般地存在着。我想这不仅是因为她们有着柔美的容貌,更因是她们有着春风化雨般的美好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