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

  夏南在南街临街口的二十四小时营业超市当最廉价的劳动力。上课下课,上班下班,每天连轴转。每次与家里人通电话,他们都让她停下来歇歇,她每次都不敢多说话,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夏南一边应付着家人一边仍旧过得日夜颠倒。

  这是一座没有夜晚的城市,让人不敢停下来,可能更怕停下来的自己被淹没在人群中,被践踏、被忽视。城市最早的公交是五点半,最晚的夜车在十一点半。

  为了上班与上课,夏南在超市的旁边租了廉租房,一个月700块的租金,庆幸的是水电全免,只是一个月总有大半月的无故停电停水。

  我和夏南相识于城南与城北的往返末班车208路。

  那天的深夜灯火阑珊,车流不止,鸣笛声吵得人心里焦灼。不过焦灼的或许仅限于某些内心失落的异乡人。街头那些狂欢着、嬉闹着的,是安家落户于此的。

  我恰好是人群中多余落寞又丢了茶餐厅兼职的异乡人。不知该说是习惯晚归还是不敢早早回去,那天我顺着南街一直走,最后又绕回以往工作的餐厅,照常坐上了最后一班夜车――208路。

  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今天被我占为己有,我知道那是的女孩子的位置――可能是一种内心约定俗成吧。她常常坐在哪儿凝视窗外,有时会发出丝丝啜泣声,我想她也是那异乡人中的一员。

  虽然如此,可那个夜晚,我就是想任性一下,就那么一会儿。

  我看着车窗外的灯火阑珊,那些嬉闹的人群,以及一晃而逝的公园里的一家三口,越发无力。坠入深海,误入深渊恐怕也不过如此,我想我是缺少了所谓的归属感。

  我对这座没有感情的城市投入了太多细细绵绵的感情,于是奢求得到一星半点的温暖。

  手机在手心里被捂热,翻开通讯录,想想一个人说说话,却不知该找谁,又该说着什么。

  复而望向窗外,竟忍不住抽泣 。车内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互相推搡。有的悄声耳语,有的轻轻打闹。这一刻,哭泣让人觉得格格不入,抬手抹眼泪,可它就像是就如同断了弦一般。好在哭泣在大家严重并不奇怪,也没有人会可以观察。

     越发止不住的泪水夹杂着颓败感、无力感、落魄感……五味杂陈,翻江倒海般通通涌上心头。

  “你还好吗?”夏南朝我微笑,在递给我的便帖上写到,便帖下有一张纸巾。

  我看是座位被我占为了己有的那个女孩,开始的假装任性一扫而空 ,眼泪一下子就停了,一骨碌的忙站起来,想把座位还给她。“不好意思,占用了你的位置。”我一边赔笑一边让她,我说得小声,脸上还挂着泪痕。

  “又没写我名字,怎么就是我的位置啦?”她仍是浅浅地笑,和我说话也很小声“你说是我位置,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被她这么一说,我越发不好意思,头埋得更低,脸也变得火辣辣的。“经常看你坐这个位置。”

  她用手推我的肩膀,将我推回了座位上。“那你今天怎么不做前排第一个位置啦?”

  或许,在早些时候我们就互相注意到了彼此。

  “今天太累了。”我说着往旁边移了一点,“不然一起坐吧。”

  “不了,你坐就行了。”她说着用右眼朝我使了一个眼神,“我叫夏南,你呢?”

  坐我旁边的是一个喝了点酒的醉汉,貌似也是一个异乡人,可能是不如意事太多,所以他总让人觉得很暴躁,他常常带着醉意坐上最后的夜车归“家”。

  我笑了笑,点头表示懂了她的顾虑与好意。“我叫余禾。”不想多说话的我敷衍的答到,多次扭头看窗外。哪知今天的夏南格外开朗,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了一般。

  “你也住城北那边吧?”她虽是在问我,却说的很肯定。

  我想她是知道的,毕竟我们都在城北最后一站下车,不住城北,我总不能跑到城南去吧。我点头。

  “那你是住建材城这边还是太阳城那边呢?”

  “建材城。”

  “你还是学生?”

  “嗯。”

  “你失恋了?”

  我摇头。

  “工作丢了。”夏南没有再用疑问句,说得很直接,像是她自己的经历一样。

  “嗯。”

  “北拐角站下车,我们走回去?”她向我挑眉,和我想象中的那个女孩不一样。

  …………

  总之我稀里糊涂的跟着她下了车。她带着我去了一家灯光很暗,酒很难喝,人却很多,价钱也很便宜的破酒吧――老地方。

  我明明没喝多少,却莫名其妙地被叫付了酒钱,不知如何开始的,反正后来夏南成了故事女主角,哭的稀里糊涂。我想告诉她,比她难过的明明是我。

  我们成了好朋友,在彼此清醒的情况下。

  我告诉了她那天我失去了茶餐厅的兼职,所以才有了她和我做朋友的机会。

  她听后一脸的嫌弃,满口说我没出息。她笑我一个中文系学生,却干着酒店管理的学生都不怎么瞧得起的工作。让我学学她,财务管理的,找兼职也该找收银员这样能和钱打上交道的。

  那时我问她,那我是不是该做一个作家,每天和文字打交道才算本分。

  她点头却反问我是不是要写一些像她一样的草根故事。博取大众的眼泪,然后一写惊人,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难道不可以吗”是我当时给她的回答。”

  在她的认知里,似乎草太平凡了,没有什么值得描写与歌颂的。

  我想告诉她,是草最大范围的给这个世界增加了色彩,少之又少的红花并没有在一望无涯的草原和沙漠惊起波澜。如同劲草一般努力活着的我们,何曾不是这个城市美梦的装饰者。

  于是我和她相识那天,成了整个故事的开端……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04,732评论 6 478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7,496评论 2 381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1,264评论 0 338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4,807评论 1 277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3,806评论 5 368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8,675评论 1 281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8,029评论 3 399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683评论 0 25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1,704评论 1 299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666评论 2 321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773评论 1 332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3,413评论 4 321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9,016评论 3 30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978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204评论 1 260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5,083评论 2 350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2,503评论 2 343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