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愚人节的凌晨，刷着朋友圈张国荣粉丝们一岁一哭荣的自媒体爆文，我却顶着红红的樱桃眼写着这篇文章，恍惚中听见爷爷用家乡话唤我小名，我应声坐起，却发现今天是他的遗体告别仪式。

也许从大学起，我不再经常看望他，也许嫁人后更加身不由己，自己在春节没有回娘家，以至于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在他正月十五大寿刚刚通过电话，我还打趣他居然有了山寨手机，他笑着说也不记得自己的手机号，然后他说过几天就会告诉我。

可是，再也没有然后，现在这个空空的手机号再也收不到儿女子孙们的问候。

从他眼中看到的我，从来都是慈祥的光，也许他的偏爱是我小时候和他一年的相处。

也许这种爱是相互的尊重。也许是因为他是长子，我父亲是长子，我是长女。

02

往事历历在目，我第一次评少先队员，成绩第一的我被班里某位小干部排挤下来，小小的我遇到人生第一次挫折，他却耐心安抚低落的我，鼓励我是金子总会发光，我是最好的。

果不其然，第二次我戴上红领巾冲到他面前，他仿佛比我更加高兴。

在父母闹离婚的那段时间，他默默接纳我一整年，每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在家里养鸡养猫，让我参与饲养过程，尽管家里经常鸡飞狗跳，却是生机勃勃。

遇到亲戚朋友总是夸我，任何一个优点都被他放大，不让我觉得一丝一毫的自卑，让我的童年骄傲起来。

又或者说，他的很多无心之举让我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让我觉得自己是被爱着，被重要着。

他有四个孙子孙女，换作是我，我不知道如何做到保持平衡，稍有偏颇便会招致自己儿女的嫉恨猜疑。

可是人无完人，作为一艘长江客船的船长，年轻的他要养活四个儿女经常外出，导致子女亲疏有别，步入晚年的他还要关照他们的子女的子女，也就是我们这一代。

中国人有句话叫做水往低处流，说的是父母总会把好东西留给晚辈，他便是传统中的传统。

记得刚考上研究生，我需要一台新电脑，我来到他家里看望他，看到我支支吾吾的样子，他二话不说从他的养老金取了两千塞到我手里，还鼓励我女孩子一定要多读书多见见世面，缺什么尽管开口。

03

可是忽然有一天，我发现他开始凋零了，头发越来越稀疏，家里越来越昏暗，瓶瓶罐罐和医药单越来越多。

每次去看他，愈发消瘦，身上因为各种手术留下的伤疤逐渐增多，他却精神抖擞的认真听我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儿，我不知道等我走后，他会做什么，是拿起桌上的药麻醉自己的疼痛，还是望着我的背影叹息。

我也不知道他见我之前为了演一场自己还很好的戏，偷偷练习了多久才让痛风的手不要颤抖。

直到某一天，我带着我的他一起去看他，他不问他的家庭背景和经济收入，只是叮嘱他一定好好照顾我，临走时送我到门口，灿烂的笑着说：婕婕，祝你幸福！

那个时候，我看到一道光芒从他身后射向我们，那是长辈的信任和嘱托，我知道他放心着呢，快乐着呢。

2010年他说去看世博会，顺便来杭州看我，我极高兴，对于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我是极大的鼓舞。

可惜他行至路途一半突然查出骨癌，他没有告诉我们，也不让子女花钱住院。

卖掉自己的房子，靠着自己微薄的工资慢慢煎熬，每想到此事，我十分惊诧，十分懊恼，一方面佩服他的勇气，一方面后悔自己如果早些知道就早些工作多攒积蓄为他看病，甚至后悔自己去外地工作不能时常探望他。

更加让我不解的是，他立遗嘱将骨灰撒入长江，这样未来连祭拜他的地方都没有！可身为船长的他，身在江畔长大的他，执念于此。

死者为大，他八十载人生从此画上句号，虽然死前极其痛苦，因为全身疼痛无法进食衰竭而亡。

他却不允许通知他的同事和兄弟姊妹，不愿大张旗鼓让子女花销丧葬费。我对他的敬重又多了一层。

看着殡仪馆骨灰火化排队等候的编号轮到了他，没想到无论是盖世英雄还是平民草芥都将以一串骨灰盒的编号终结，我忽然有一股冲进去将数字摁停的冲动。

仿佛时光就可以倒流，我可以骄傲地告诉他，他有了儿孙绕膝的快乐，他有了上帝长生不老的特赦，他对我们整日挂在嘴边说好了一定要常回家看看却又一次次辜负那双期盼的眼神的欠揍的嘴脸当头棒喝。

他的离去，让我体会到了整晚以泪洗面思念亲人的痛苦。这样的我，会更加自爱和珍爱活着的人！

04

人在任性的活着，挥霍着时间和金钱的时候，总有人会跳出来义正言辞地叫嚣着，个人意志是高于一切甚至生命。

可是，我不明白，当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生命，你还有什么可以给自己贴上追求自由的标签愚人又愚己。

我们终日庸庸碌碌，宁愿刷十遍朋友圈都不要跟父母说十句话是很酷的行为么；

我们怒怼鸡汤、恣意妄为，分组屏蔽掉父母亲友又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么；

我们总是各种借口拖延，因为工作学业总有一个deadline敦促你结束，可是我们不知道还有一个dead day会突然不期而至，生命随时可能静止，才愕然发现什么都没留下。

知乎作者王绎心说：死亡无意义，死亡对你有意义。

哲学家海德格尔说，只有死亡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乔布斯24岁便患有癌症，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于壮年，所以一直活得很真实，很拼命，让苹果的发展超乎想象。

他认为死亡是生命的一项最好发明，他说“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

海子在精神上向死而生，于是他大声的讴歌：“要热爱生命，不要热爱自我，要热爱风景，而不要仅仅热爱自己的眼睛。”直言对死亡的蔑视，对生命的热忱。

终有一天，我们都将死去，可是至少现在我不敢，我甚至不敢轻易的生病，因为我身后有一个小家等着我去为之奋斗，身前有无数个关于自己的内容创业的脚本不得不拼命往前奔跑，现在的我，几乎没有在凌晨12点以前睡过觉，早上七点就会惊坐起。

虽然我终究还是辜负了那句老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可是，我多么希望，那个叫作“辜负”的长长的名单中，没有对你双钩开白。

End.

我是韩小毛，简书推荐作者，读研时担任校报主编，两年新闻写作、八年科研论文写作经验，文学爱好者，深度阅读患者。

毕业后工作五年从设计院裸辞，从设计狗变成公号狗，一样的加班一样的熬夜，唯一不同的是，我现在，有你们的陪伴和鼓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