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来替我撑伞：“这南方的雨啊半点不值钱，哪里是什么春雨贵如油，下起来没个完的。”
他絮絮叨叨的数落着雨的不是，语气却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
我是离婚回来的，他知道，这些年在外面过得不好，他也知道。
“明天就走。”
“这么快。”他嘟囔了一句，提行李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松开手，拉开车门，将我往车里推：“先上车先上车，上车再说。”
久别相见，一路上我们却没说一句话。
车忽然在路口停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每到下雨就这样。”他说的满是歉意，好像错在他：“老街容易堵，前面一堵，这边也就跟着堵了。”
我一直看着车窗外，十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今晚住在新区？”
“你不是喜欢临水而居吗？今晚就住在我店里。”
听说，十年前他在老街开了一家客栈，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说起来，我才是本地人，他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偶然来到这里，十年前我离开这里，而他却再也没有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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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房间特意为你准备的，我知道你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
“在外面这么些年，早没有这些怪毛病了，你去忙吧，我想睡一会。”
他的话被我打断，像是个正要讨要奖赏的孩子，忽然发现自己做了错事，尴尬的有些结巴：“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嗯。”
睡梦中听到有人开门，这两年神经衰弱，睡觉特别浅。是他进来了，看我坐起来，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手上的袋子也跟着哗哗作响。
“我心想你睡醒了，可以吃点东西，担心你在睡觉，没敢敲门。”他大概觉得自己的解释无力，泄气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我看了一眼他摆在床头柜上的蛋糕牛奶：“你们店里服务还挺周到的。”
端起牛奶，玻璃瓶的温度还有些烫手，倘若我再睡一个小时，这个温度刚好入口，还没来得及喝，就听到他说：“没有，店里不提供这些，这是我……路过蛋糕店买的。”
他的裤脚湿了小半截，我看着牛奶有些出神，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把牛奶放下了，然后走到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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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房很别致，说是客栈，布置的更像家。阳台上摆着一张小几并两张竹椅，小几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朵玫瑰，雨丝飘进来，打湿了半张桌子，而阳台另一边挂着个懒人椅，蛋壳型的，窝进去一定很舒服。
“隔壁是蔡琴老师的歌迷吗？好像我今天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放那首……”一时间想不起来歌曲的名字，他却自然的接上：“恰似你的温柔。”
“大家都说邓丽君版的唱出了作者的心声，我偏喜欢蔡琴。”
“是啊，别人追小虎队，你追蔡琴，你年轻的时候啊就喜欢跟别人不一样，大家都喜欢往大城市跑，你却说要攒钱隐居山林。”
“哈哈哈，是啊，年轻人都喜欢往大城市跑，你店里做事的姑娘看上去不大，倒也肯陪你在这小地方待着。”
不知道是不是霓虹灯映衬的，他看上去有些脸红，语速也有些快：“你误会了，那个小姑娘就是过来兼职的。”大约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说是喜欢这种老地方的感觉，咳，年轻人哪里懂什么感觉，过不了多久，都要跑到大城市里面去……”他又不说话了，在我面前，他总担心说错话。
“倒是挺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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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又开始循环，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街道上没有半个人，霓虹灯依旧闪烁，我们并排站着，谁也没有开口。
『……到如今年复一年 我不能停止怀念 怀念你 怀念从前但愿那海风再起 只为那浪花的手 恰似你的温柔……』
“现在很少有人听这首歌了。”
他没有接我的话：“不打算多住两天吗？”
我打趣道：“你这也不便宜啊，我现在孤家寡人，可住不起这么好的房间。”
“免费呢，如果不要钱……”
“这人情我可当不起。”
“我不用你当人情，你不住这间房也是为你空着的。”
他一句接一句，似乎有些不经大脑了，下着雨的天，风里的湿气很重，我抱着双臂，往房间里面走，不打算与他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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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在我身后，一直等着我的答案，我走到门边，打算开门请他出去，门才打开一条缝，他手掌重重的拍上，“砰”，吓得我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你是疯……”
他眼睛直直的看着我，一句话没有说，我竟然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你耿耿于怀，如果你觉得十年不够，那就再等十年。”
耿耿于怀的明明是他，对于过去我没什么好说的：“别傻了，以你的条件，结婚生子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希望找个像你的人。”
“你不需要找个像我的人！”我觉得自己丧失理智了，才会想着用声音盖过他。
“这些年我没有打扰过你，只要你过得好，可是……”
“这跟你没有关系！”
“如果不是我！”
“滚蛋！”
“如果不是因为那时候我太年轻，你就不会，如果不是，你也不用。”他每说一句，就要停顿一下，而他没有说出来的，我们都懂：“我，我不是因为愧疚，所以站在原地，我。”
他的手还撑在门上，头也往右边扭过去，我朝着反方向扭过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十年未见，一切如旧。
我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看了他一眼，他抿紧嘴唇，却将头又往右边扭了一点，于是我打算绕过他的包围圈，身子不过动了动，他就伸出左手来按住我的肩。
“你……”
我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除了沉默，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莫说是过去十年，过去十天、十秒，又如何？过去就是过去了
现在我的和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了，想起来，也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我低着头，缓缓道：
“就算当初我们在一起，事情也不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你懂吗？别再孩子气了，回去吧。”
我缓缓抬头，眼前的灯光闪了一下，他忽然俯下身抱住我：
“不走了，好吗？”
执笔取暖，煮字疗饥，我是凤歌，愿与你度过每一段艰难的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