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的这个城市,是一座不夜城。每当夜幕临下,霓虹灯点缀着十里长街,映衬出川流不息之间的熙熙攘攘;我生活的这个城市,是一座充满机会的城市。无数想要追求自己梦想的年轻人,痴人痴行,挤进这个城市,准备大显身手;我生活的这个城市,是一座旅游城市。从历史名胜,到休闲娱乐,春夏秋冬,游人往来不断。
很多人都很向往这座城市,也很愿意为留在这里过拥挤的生活,挤车挤房挤公交。但奇怪的是我和很多年轻人不一样,在这个城市生活久了,就越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住校一周回家时,才知道最近附近有旧楼改造,熟悉的街道被拆的残破不堪。我骑着自行车,近视的眼睛像小偷一样四处张望,已经认不出哪里是回家的路。每一条小巷都是那么熟悉,拐进去却又是那么陌生。经常光顾的小店招牌已经不再亮起,曾立志将小超市变成大卖场的老板也和他的猫一起消失,跳舞娱乐的小广场堆满了裸露的水泥钢筋。骑着车子,在这里兜转了几圈,我只能失望地承认:我迷路在了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辗转几经回到家,可楼下夜间大型机械的声音、工人们调笑的声音还有应运而来的小商小贩的吆喝声和音乐声,依旧清晰,一时喧嚣不已。刚阖上眼就被惊醒,我只好披上外衣,将床头小灯调亮,取出一本诗集,靠在床头研读。突然听见,楼下往常躁动不已的流行音乐,被换成了一阵柔美的旋律。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那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
眼睑不自觉地合紧,好像又看到了小时候常常去的奶奶的乡下小屋。清晨就被乡村新米独有的清香勾着醒来。推开窗户,还没升起的太阳只在天边有些许光亮,远处的山坡上笼着层薄雾,炊烟就与这层薄雾交织着静静地缭绕,透过去依稀看到人影绰绰。在清明时节会和着几家亲友,或是邻居家的伙伴,在屋前不远处野炊。或在路边林荫繁密之下,或在远处小溪之畔,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大快朵颐杯后盘狼藉。笑闹间,忘记了时间,夕阳已经从山头落下,奶奶小屋的炊烟却升了起来,被门前抽了新的杨柳缠绕着,被晚风拂过后挣脱向夕阳的方向。又在夕阳余晖染了金粉的树林里妖娆地飘舞,轻快地升腾。有时候贪玩小伙伴们嬉笑打闹地追赶的远了,那一丝丝一缕缕的寥寥炊烟也成了归家的的指引。在山间,在田地里穿梭,跟着炊烟回家,哪里会迷路?
又一声巨响刺进耳膜,眼前朦胧一片,方觉小憩生梦。坐起身来,耳边邓丽君小姐甜美的声音又被嘈杂的流行歌换走,翻出耳塞戴上,继续看看诗集。突然读到了陶渊明的那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这不就是我梦中的场景啊!站在小山坡上,远处的山村和依依炊烟,好一副田园美景!
我一直最喜欢陶潜的诗句,无论是口口相传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还是鲜为人知的“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他字里行间满是纯真质朴,清丽而又饱含意蕴,而这样的作品,是无法在闹市喧嚣中得到的。我仿佛能透过陶潜的作品,看见他远离了会让他烦扰的尘世,远离了会让他迷路的官场。夕阳西下,他扛着锄头走在细窄的田埂上,身体疲惫却被明月和清风一扫而空。远处也有炊烟升起,沿着炊烟一路向陋室走去,不曾迷离。
世人皆愿生活在都市,华灯璀璨,十里长街,享受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可我偏偏只想生活在桃花源中,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坐看炊烟袅袅,云卷云舒。
我希望可以逃开都市喧嚣,去田园小径,去树木丛荫,去广阔自然。只有天地自然间,混沌的心才可开朗,如山涧静绽野菊,温婉而立,纤尘不染。也只有在天地自然间,我才清晰可见那缕炊烟,引着,迎着地让我回家,新米味儿飘散在树叶间隙里,却停在我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