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暂别
东华帝君当日让凤九陪着,在和风习习、碧波荡漾的芬陀利池畔钓了一尾肥鱼。随后东华又兴致勃勃地陪着凤九下厨房整饬了一餐午饭。一上午,美食当前,二人倒也和睦,没再生出什么风波来,一同愉快的吃了清蒸鱼和麻油鸡。
午餐临近结束,凤九突然想起在书房独自“用功”的小燕壮士,遂将还没来得及下手的一只鸡腿和半尾肥鱼拨出来,要送去与小燕壮士补补脑。东华当即便沉下脸来,将筷子往桌上一搁,不冷不热地说道:“本君日日批注佛经,阅读公文,辛苦得很,也未见你为本君补补脑。”
凤九停下手来有些好笑地坐在东华身旁,探究地望着他笑道:“批注佛经和阅读公文对帝君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帝君这样的尊神,闹气脾气来,与阿离竟也没什么不同,都是拿不吃饭来要挟别人。”凤九好笑地将筷子又塞回东华帝君的手中,又为东华添了半碗笋丝肉羹汤,说道:“帝君何时变得这么小气了?终归小燕壮士是太晨宫的客人,难道还要客人饿着肚子?”
东华的心思被凤九一眼就看了出来,本就有些脸上挂不住,又见她将自己与刚断奶不久的阿离比较,心中不免更加恼火。谁知凤九虽嘴上抱怨了他两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太晨宫的颜面着想,这让东华心里颇为受用,于是佯装勉强的样子,接过筷子和汤碗,在凤九笑眯眯地注视下将汤羹喝完才算了事。
午饭刚过,东华便牵着凤九在花荫下散步,并嘱咐道:“本君这两日要出门办件事,你在太晨宫怎么玩闹都好,尽量少出去,实在闷了让阿离和成玉来这里陪你。”
凤九听东华如此说,突然没来由的觉得太晨宫花园周遭一切美景都索然无味,只闷闷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东华见她不说话,面色沉郁,显然因他说了要离开的话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自凤九元神苏醒以后,还从未再像以前一样对他有过任何依恋之情,突然这副情状,竟让东华心中悸动难安地有些不知所措,扶着游廊围栏的手竟有些微微发抖,只得侧过身去,装作若无其事闲看落花的样子,暗自平复心绪。
东华的这些心事凤九却浑然不知,依旧闷闷不乐地沿着花荫下的游廊漫步,偶尔顺手摘两片花叶在手中把玩,不消多时又心烦意乱地将花叶撕碎丢掉。
这些漫不经心的小动作看在东华眼里却格外惊喜。这样一段让他为之耗尽心力、从天命手中挣来的姻缘,直到此时方多少有些眉目,上苍终是对他不薄。
凤九徐步前行,猛然回头,已不见身旁相随的身影。回头急切寻找之时,正见着东华停在拐角处,倚着游廊的一根柱子有些发怔地望着自己。
凤九疑惑地看着东华,东华这才回过神来,心头依旧颤动不已,缓缓走上前来,站定在凤九跟前,却又不敢造次,生怕一个按耐不住,将面前的少女吓住。东华缓了缓心神,抬手将凤九额前的碎发捋在耳后,又将她纤柔的身体轻轻拥在怀中抱了抱,方沉沉开口,嗓音已有些沙哑:“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一些……”
凤九默默地靠在东华胸前,这样一句话让离别的愁绪瞬间弥漫在眼眶里。对东华这样突然莫名其妙的亲密举动,她早已见怪不怪颇为习惯了。只是她敏感的察觉到了东华亦与她相同,有些不一样的情绪梗在喉中,此时又不愿对她说出来。
凤九虽懵懵懂懂地,被东华这样轻柔而慎重地抱在怀里,不知为何,竟牵动着她心底的某一处酸酸涩涩地疼着。这感觉让凤九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学着她幼时阿娘哄她的样子,伸手在东华的背上轻轻拍抚着,既安慰着东华,也像安慰着自己一般。
直到夕阳西下,晚霞布满一十三天的时候,凤九依旧独自一人在花荫下的游廊里,时而徘徊时而伫立,鼻尖似乎依旧萦绕着东华怀中清淡素雅的白檀香气……
翌日,于昆仑虚来说又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这是昆仑虚子澜神君向翼族女君求亲的大日子。
白浅前一晚从九重天回来心事重重,很晚才睡下,今日难得早早就强撑着爬起来了。所有师兄当中,子澜是第一个将要娶亲的,娶的还是白浅最亲密的好友胭脂。这等白捡的热闹当然要凑一凑。
后院寝殿虽离前堂甚远,却也能隐隐听到十几位师兄们在前面乱做一团各自准备的吵嚷声。寝殿只余她一人,而墨渊早已起身,亲自去前庭看着众人打点。
白浅洗漱已毕,匆忙在大柜子中翻了件颇为喜庆的桃粉色纱裙穿上,裙角处稀稀疏疏绣着几朵桃花,再簪上一支洁白莹润的玉簪,随手抓起一柄梳子胡乱地在额前刘海上梳了几下,薄薄的胭脂在唇间轻轻抿了抿。左右对铜镜照照,竟也说得过去,不至于丢了子澜师兄和昆仑虚的颜面。
白浅一脚踢开寝殿的大门急吼吼的冲出去,一路飞奔着朝前面赶去。刚转过大殿旁的月洞门,就见到求亲的队伍基本已准备停当,聚集在大殿前面的广场之上。
旭日初升、霞光万丈,昆仑虚巍峨雄壮、庄严肃穆,高耸入云的主峰完全笼罩在万道金光之下。大殿前的苍灵池水在阳光下波光潋滟,熠熠生辉。七彩云雀和成双成对的鸾鸟早早携着紫色祥云将昆仑虚装点得喜气盈盈。流光溢彩的锦缎、彩球悬挂在前后各大殿堂之上,长长的流苏随着和缓的山风轻轻飘荡在空中。
“好美!”白浅愣在月洞门处,忍不住开口赞叹。一条散落下来的彩色流苏刚好随风飘落过来,被白浅伸手握住。
“去向你阿爹提亲的那日,比这更美。只是你尽顾着跟你十五师兄在南荒游荡,连那样的大日子都错过了。”白浅身后传来墨渊幽幽的叹息声,随即一件白色羽缎的披风就落在了她的肩头:“已是深秋了,一早一晚容易着凉,还是多披上一件吧。”
白浅转过身来,正对上墨渊温和的目光,那目光之中并没有任何责怪之意,但白浅心中更觉愧疚:“师父……我事先并不知道那一日你要去青丘提亲……”
墨渊打量着她衣着淡雅,妆容也极俭朴,却依旧能将她衬得姿容胜雪,不自觉地也跟着欢喜。墨渊将她微凉的手攥在掌心里暖着,微笑着说道:“不打紧,错过了上一次的提亲,还有一个月后的大婚。这一来可不要再埋怨我没提前告诉你。”
白浅双颊绯红,垂头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抬眼觑着墨渊的神色,玩笑道:“若是十七不小心将一个月后的婚期也错过了呢?”
墨渊这一早起来原本心情极好,从上到下照看着一众弟子忙前忙后,白浅这一句无心的玩话猛然间抛在墨渊面前,让他不由得皱了眉,缓缓变了脸色。
不过是一句玩话。白浅话一出口,便觉十分不妥,可话已出口,委实收不回来了。白浅顾不上其他,看着墨渊阴沉了几分的脸色已经慌了神,只得匆匆抚着他的胸口安慰道:“师父……师父……你不要生气,这都是十七信口胡说的。”白浅慌乱地解释着,只求墨渊能如刚才那样眉目和缓地再冲她笑一笑:“那么重要的日子,十七怎么会错过呢?就算有天大的事,十七也不会耽误了。”
墨渊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伸手抚上白浅白皙莹润的脸颊,垂下头在白浅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规矩立在这里!若敢误了,必将重罚!”
规矩?
白浅的心跟着墨渊口中说出的这几个字重重地狠跳了几下。话音刚落,墨渊左臂一伸已将她整个人裹在怀中,朝着月洞门一旁的镂花青砖墙后面闪了过去。
吉时将至,大殿前的求亲队伍整理妥当,整装待发。一早晨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
子澜也换了一身端庄得体的吉服,更显英俊挺拔。子澜站在队伍最前头,环顾四周,丝毫寻不到墨渊的踪影:“师父呢?刚刚还瞧见师父在殿内,一转眼不见了。”
十五也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儿,纳闷道:“咦?怎么也不见十七?这么热闹的日子,十七怎么还不来?”
长衫瞧着十五憨憨的样子哑然失笑:“这个十五,再怎么忙乱也不会把十七丢下,从小到大只爱跟着十七玩儿,被十七欺负了也不管,一直都是这副老样子。”
子澜一把将到处转悠的十五拉到身侧站着,嘱咐道:“十五师兄,你省事一些。前几日刚挨了罚,又吵嚷着找十七,经文都抄完了?”
一旁的叠风看了看天色,对众人说道:“吉时还未到,师父定是去后面寻十七了。大家都再等等,将各自手里负责的事项检查一遍,以确保万无一失。”众人都答应着各自散开了。
唯独子澜紧张得厉害,依旧不放心,着眼四处寻找。忽见墨渊牵着白浅自月洞门后缓步走出来,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遂招呼众人道:“师父和十七来了。”
墨渊见万事齐备,吩咐出发。
众人纷纷归队,翻身上了各自的龙马。只有十五见白浅自他身侧跟着墨渊垂头走过,神色颇为诡异,不放心地问了句:“十七,你怎么了?一张脸红得像个猴子屁股似的…”
PS:
感谢 @DPS小鱼 和 @白落莹 两位童鞋今天下午交替不间断的每章点赞!
首发于2018-04-09
修改于2019-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