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离开母体的那一刻起,不,确切的说是当精子遇到卵子的那一刻,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体,我们就置身于一个圈子,然后随着入学,恋爱,工作,生活,我们身处的圈子从来没有停止它变换的脚步,或许因为生活地点抑或身份的变化,我们从这个圈子进入到另外一个圈子,然后无休止的变化下去,直到有一天到达我们共同的归宿。
人生的每个阶段,你曾呆过的某个圈子,不可避免的都有那么些人,那么些事,让你就算走到生命的尽头都难以忘怀,比如原生家庭,比如校园,比如婚姻,比如此书所提及的职场。在准备离开这个混迹10年的全球500强开始,写一本书的想法就时常萦绕在心头,驱不走,挥不散,像一个梦想,更像一个魔咒,让我心心念念无法原谅自己的惰性和不够执着。而自己写这本书的本意也从最初的想出版,想挣钱,想出名,慢慢的,变成了单纯的想分享,想回忆,想向圈内圈外的人还原这个即将挥别的圈子。
外企人每天匆匆忙忙的活着,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写点东西。
而我,写这本书的时间跨度,也从刚刚怀孕开始,历经了生产,哺乳的几度搁浅,在孩子慢慢长大,而自己也由于生活变动被公司暂时搁置在HRPool的日子里,才有这份闲情逸志去回忆和整理这些年经过的点点滴滴。
那些原本稀松平常的过往,在原本不那么深刻的记忆里,一幕一幕,像回放电影般在脑海里翻江倒海,那些事,那些人,离开的,坚守的,活脱脱跳跃在自己某段零乱的时光里,然后拼接成一个个藕断丝连的故事,或是原因,或是结果,都推脱不了干系。
出于写作的原因,10年冗长的日子,掐指数不过来的人和事,却只能有那么几个人,那么几件事在这区区几十万字的叙述中得以一一呈现。这些被大脑提炼,浓缩再合成的人物和他们的故事,有亲生经历,有道听途说,而每个故事的主人公也在叠加的身份和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找不到了本来的样子。
无意去哗众取宠或者恶意贬低,唯独想把一个在我眼里真实的外企告诉外人。
10年外企的日子,平庸无奇,几经职位的调整,办公地点的变动,和大多数人一样,依旧是一个最基层的普通员工。与其说是个外企员工,其实打工者更适合自己的职位和现状。
自从升职为“母亲”,工作,之于我,也单单只是个养家糊口的一个手段和工具而已。无所谓喜欢或者不喜欢,我和公司最直接了当的关系,也不过是每个月如期到帐的那点薪水,不算高,但也不算太低。而身边这些形形色色的管理者和同事也不过是生命中最平常的过客,没有喜欢,也没有厌恶。
还好,非常庆幸的,这么些年,我没有卑躬屈膝得活过,更没有做过什么难以启齿的坏事。每天走出公司的大门,我也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路人甲,其实和很多在公司颐指气使的高管一样,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平衡极了。
我的故事,我身边人的故事,所听,所见,所想,只在还原一个外企本来的面貌,或许有偏颇,有误解,大家可以单单认为我这个只有30出头的小毛丫头涉世未深的缘故罢了。
十年青春,与一家外企厮混的日子,一切得从第一天开始……
数不清也不能想象,依然有多少年轻而纯真的灵魂,像2004年7月的自己,刚刚踏出大学校门,傻傻地、天真地、近乎虔诚地祈祷有那么一天,一个无所谓叫什么的、哪怕只是听上去高大上的外企可以青睐自己厚厚的简历,经过哪怕多少过关斩将的面试,最终以一个成功者的姿态,带着对影视作品中外企人风光无限的憧憬,幸运地踏入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只记得,那天接到录取通知的时候,我哭了,开心和激动的哭了。
慢慢地,习惯了打印,复印,传真的琐碎,也不再抱怨公司流程的纷繁复杂。相比打拼在国企和个体企业的同龄,还真有那么点小资的优越。毕竟老板是英姿飒爽,无所不能的;同事是风度翩翩,举止优雅的,单单几乎每天可以去饭店无所顾忌的点餐,就让周围的同学艳羡不已。当时自我陶醉的感觉着实没有那么真切了,只是依稀记得当年,那个城市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饭店,都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然后理直气壮地拿着一堆发票找财务报销。平常上下班,包括周末,都是随手招出租车的。而这些礼遇,在公司越来越收紧的预算和报销审核制度中,已经遥远的消失殆尽了。甚至,在这个我呆了10年的大型外企,曾经风光无限,出手阔绰的销售也竟然沦落到需要低三下四,央求代理商垫付出差的酒店和机票费用了。
经过了少不经事的年纪,见证了外企的繁华和衰落,直接或间接地听见了贪婪,目睹了邪恶,体会到了不公和无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再也分不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也不再刨根问底那么多为什么,而在更多的时候,选择了逃避和沉默。沉淀的时间越长,越发现外企的故事,也莫非不是太多的尔虞我诈,沉沉浮浮,和所有有人的地方一样,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一个音符都不会少。时光荏苒,当岁月无情地溜走,当青春不再,年少不再,不知道也无法计算,还有多少人和我一样,置身于这个华华丽丽的世界,慢慢冷却了激情,忘记了梦想,徒留数不清的迷惑和不解。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日,我的生活和信仰被无情的摧残着,完全变了样。我笃信的只有外企才会有的公平公正被一次次拉帮结派,政治洗牌无情的践踏;被我奉为纯洁真挚的爱情变为上下属之间无所顾忌的奸情,甚至沦落为客户和销售之间,销售和代理商之间的成人游戏;我所期待的外企应有的透明被一次次权钱交易所颠覆;我加班加点,没日没夜精心准备好的投标文件,只不过在看似庄严肃穆的招标会上走一下过场,而招标的结果早在招标公告发布之前已经大白于天下了。在一次次毫不设防的冲击面前,我迷茫,惊慌失措,甚至后悔自己踏入这个地方。
还好,人终究会长大,会在日复一日的洗礼中,主动或被动的接受了这一切。
终究,无声的时间会给我们最真实的答案,再多的不解,再多的无奈,再多的彷徨,在最真实的时光里,慢慢地褪却它们神秘的面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抑或狰狞,抑或丑陋,却如此真实地缓缓走来,以一副平静地口吻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应有的样子。
然后,狠狠地甩我一记耳光。“傻帽儿的年轻人,这才是真正的外企,真正的生活!”
如果,那天,有个朋友或者亲戚问起外企的好或者坏,我还是会告诉他:“这是个不错的地方!至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不过也没有那么好!有机会的话,去体验一把也是不错的!”
记得多年前,一个即将离职的同事,满怀不舍的和我说:“我们都是彼此生命的过客,不过这些年有你真好!”
真的希望,有那么一天,无论因为那种原因,公司的,还是个人的,在自己离开这个貌似高大上的外企时,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恋恋不舍的和我说一声:“这些年有你真好!”
这样,于我,也算是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