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水鱼鱼来了,五块钱一碗。"大街上传来中年妇女那高嗓门的叫卖声。她做这个营生已经有几个夏天了。每每听到这熟悉的叫卖声,我就会想起我母亲做的浆水菜,就会想起那个冬天母亲让我喝的那半瓷缸缸浆水儿。
那年冬天一早起来,我的牙很疼,没办法吃东西,我就向母亲说道:"妈,我牙疼,咋办呀?"
"看你的眼晴红的像兔子眼,眼窝粘的像胶锅子。腮邦子都肿了。看样子是上火了。"母亲仔细地看了看了,然后对我说。
我不解地问母亲:"冬天昨还能上火?"
母亲说:"这是虚火。冬天最容易上火的。气候冷,你像个冻死鬼,总是怕冷,不住地添加衣物,你晚上又爱睡热炕头,哪能不上火?"
"可是我不想打针,又不想吃药。咋办。"
"看把你虚伙的!不用吃药,也不用打针。吃药打针也不是啥好事,七分药,三分毒。有些小病根本就不用看医生。来,喝下这半洋瓷缸浆水儿就没事了。"
我半信半疑,但为了不吃药,不打针,也只得试试看,一口气就喝了这半缸浆水儿。凉嗞滋的,有着一股芥茉的呛味和香味。这原来是母亲刚进冬天时窝的芥茉菜浆水儿。
天快黑的时候,母亲问我这会儿感觉怎样,我这才发现我的牙不知什么时候不疼了。原来,早上喝了那半缸缸浆水儿,我也就把这茬给忘了。我诧异母亲的神通广大,不吃药,不打针就治好了我的牙疼病。我就问母亲是不是做过医生。母亲说她是个文盲,哪里懂得医术。这是平时积累人老几辈的经验,也就是我们经常所说的土方子。不过,我还是很钦佩母亲窝的这芥茉酸菜,把母亲窝的这浆水奉若神灵符水。
母亲每年都要窝一坛子芥茉浆水菜,和其它菜搭配着吃上一了冬天,直到夏忙前。
父亲爱抽旱烟,我家每年都要在自留地里种上半分地的旱烟,头茬旱烟收割以后,在旱烟地里套种芥茉菜,由于施了充足的优质农家肥,芥茉菜长得倒也壮实,枝叶高大,叶片肥厚碧绿,菜根粗大。到了霜降以后,就可以出菜了。母亲把那些芥菜淘洗了一遍又一遍,手指被冷水浸得通红而又僵硬了。
接着,把芥菜放进锅里焯一下,捞出,放入瓷坛,再往菜里倒些清面汤,水要漫过菜面一些。上面再压一块干净的大青石。过几天,就可以吃浆水菜了。
我最爱吃母亲做的浆水搅团,浆水鱼鱼。浆水儿的那种酸,是柔和的,朴素的酸。柔和的朴素的就像母爱一样润物无声,令人回味无穷。这是醋酸怎么也无法比拟的。醋的酸是那种凛冽的酸让人很不舒服的酸。
东邻西舍要是上了火,都来家中向母亲要一缸子浆水,连声夸母亲窝的浆水酸,浆水香。我也常常会为这夸赞声而自我陶醉。
神奇浆的水儿呀,你是母亲的味道,让我永远都忘不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