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是个忠实的烟民，打我记事起，他用手指夹一支烟吞云吐雾的样子，似乎成为父亲的经典形象。因为他总是抽烟，家里通常会乌烟瘴气，劝他别抽了，可是无论软硬兼施再怎么说都不管用，性格有些执拗的弟弟，竟然因此两年都不和父亲说话，这招果然灵验，逼的一向最疼爱自己小儿子的父亲缴械投降，终于戒了烟。可是自从我离家去了北京，弟弟后来也去了上海，哥嫂侄儿虽然也经常回家看望，但大多数时间，还是父亲一个人独自在家。不知何时，父亲又开始重新拾起了香烟，打发那些儿女们都不在身边的日子，仿佛抽烟的时候，时间也会像烟雾一样挥散而去，不再漫长，不再孤寂……
照片：2017年国庆节和父亲旅行合影
在我来北京的十五年间，每逢春节国庆假期，我都会回家乡过节。今年国庆也不例外。弟弟也早几年从上海回到家乡，结婚生子，一家人又住在一起，有老有小，其乐融融，但弟弟依然反感父亲抽烟。一天上午，父亲依旧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抽烟，他时常会在阳台上点燃一支烟，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吐着烟雾……，我领着三岁的小侄女也在阳台上玩，爸爸惬意的从口中吐出一团团烟雾，烟雾在空中盘旋缭绕着，缓缓上升，看到这一幕，天真的小玖玥突然伸出嫩嫩的双手在烟雾中捉来捉去，一边捉，还一边咯咯的笑着喊到“啊，抓到了，抓到了……”爸爸看着她可爱的样子，也露出开心的笑……那一瞬间，内心竟然一下被深深地触动，在天真无邪的孩子眼里，从爷爷嘴里吹出的烟雾，似乎变幻莫测，神话故事里的各路神仙不就是纷纷踏一朵朵吉祥云腾空而来嘛，伸手去捉，说不定就能捉到一个七仙女，让她下来一起玩儿，多有意思。
可是，在我们成年人的世界里，就远没有那么有趣了。长久以来，我们对父亲抽烟总是充满了反感，把他撵到阳台上，楼道里，角落间，如果哪天发现他竟然在房间里抽烟，马上就是一连串的抱怨，更别奢望去为爸爸点燃一支烟。有时我也不明白父亲那么重视健康的一个人，却总爱抽那颗在我们看来百害无一利的烟，而且一抽就是大半辈子，问起他为啥抽，他常解释的一句话就是“我心里闷的慌儿，抽烟能解闷”，原来母亲离开的二十多年里，每个寂寞的午后，每个孤单的夜晚，我们这些子女、儿孙和亲人们，并不在他的身边，陪伴他的，只有那一根接一根燃不尽的香烟，伴随他走过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冷雨黄昏……
照片：爸爸在看女儿过年给的红包
看似享受儿孙绕膝，天伦之乐的他，却依然觉得烦闷，乐意与烟为伴，为什么我们不能走进他的内心，去真正关心他，理解他此生的不易和艰难，做为儿女的我们，可不可以为他点燃一支烟，燃起我们心中对父亲的那份敬重，还有一份做儿女的最朴实的孝心。我想，这才是他想要的，如此简单，我们却从未做到。
下次春节回家，我希望自己能为父亲点燃一支烟，然后听他说说因为学习成绩好，在全村考第一名，又因为经常饿肚子吃不饱，而去考粮食学校中专的故事，这些故事爸爸已经讲了很多遍，然而每听他讲一遍，总能听出以前从未听到过的味道，也许，当我们经历了岁月的磨砺，才真正听懂了父亲。
照片：爸爸和玖玥的合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