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0月中旬,河南安阳某招待里,服了超量安眠药才将一颗焦灼兴奋期盼的心安进梦里的郭小川又一次不小心让香烟点燃了床被。不过很遗憾,这颗写出了《青纱帐甘蔗林》《团泊洼的秋天》的强大诗心这次没有幸运挣脱死神,新时期诗歌的岩浆没有来得及磅礴喷涌就被彻底窒息了。当时人们除了扼腕叹息、怨天诅地外,谁会明白以此节点为标志,中国诗歌又将经历一次重要变迁,五四以来坚持承续优秀传统、坚持押韵创作的新诗源流将从此走向式微。郭沫若、徐志摩、戴望舒、臧克家、贺敬之、闻捷、曾卓、公刘、郑愁予、孙静轩、覃子豪等著名诗人开辟的方向将再次曲折。
仿佛回光返照,北岛、舒婷、顾城、食指、杨炼等朦胧诗人迅速崛起,成为80年代初诗歌繁荣的旗帜。他们成长的年代正是中国经历艰难探索的特殊时期,因国门未开而受外来因素影响有限,实际上一定程度承续着老一辈的押韵传统,诗艺上又吸收现代派的东西,成果颇多。但以稍后顾城杀人又自杀为标志,这点回光迅速被门窗打开后涌来的强光掩去。“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顾城《一代人》)简约有力有韵的绝响后竟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光明”
然后,60后诗人登上历史舞台。他们摇旗呐喊,他们派系林立,他们面对中华诗词传统和新诗半个多世纪的传统似乎极其自卑又有些狂妄。除少数诗人个人坚持外,没有见到有一派主张呼吁强调押韵传统。是啊,怎么能期待如下宣言:诗到(有韵的)语言为止。不得不提这些诗人的青春能量,丢弃了韵脚,他们照样在荒原徒步,照样在湖泊裸泳,并留下一堆现代性和后现代性等的花花绿绿的疑似经典。80年代末,以海子自杀为标志,传统各方面断流,大量粗糙的晦涩难咽的掺杂河沙石子的诗大行其道,有的完全模仿不成熟的翻译体。有意思的是以“面到大海,春暖花开”为他们注脚的海子的著名诗句却是难得近于押韵的。
被放逐,海内海外的自我放逐,三位天才诗人早已逝去多年,中国的新诗仍在歧路飘泊,仍在遗忘和规避着正源和故乡。多少人吵吵不休,多少人如李元胜一样顾着埋头写诗,看来,新诗至关重要的中国化依然只能期待着文化自觉,离凤凰涅槃有多远尚属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