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深夜12点,苏晴还是躺在床上烙煎饼一样翻来覆去,黑暗中她的双眼挣得大大的,似乎要看穿天花板,丈夫的鼾声起伏,她侧过头睨了他一眼,知道他已睡着,无论用什么眼神看他,他也感觉不出,于是她只有叹了一口长长的气,那口气长到可以直接扑到天花板上。
之所以现在还没睡,是因为从晚上九点到现在,她有一口余气堵在胸中。丈夫下班一回家就开始刷抖音,不给她说话,不给她讲讲自己在公司的工作有什么新进展,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她用手指戳了他,“你中午在外面吃了啥”,想提醒他说两句话,家里还有一个人呢。
他眼珠子转都不转一下,只是头像她这个方向歪了一歪,“呵呵,吃了炒饭”。
敷衍、不走心的回答,她盯了他几秒钟的时间,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了,几秒后他就突然狂扯抽纸,站起来,盯着手机像个公鸭一样拖着拖鞋一摇一摆走向厕所,丢给她一句“我去上个厕所噢”
苏晴看他吊里吊气的样子,一下子就生气了,嘴巴嘟得可以挂一个瓶子,脸拉得可以做飞机的滑翔道。
一直到1个小时后她老公回来后,都还是这样。
她以为她老公可以看得出她不高兴了,有点反应,但是他还是继续关注他的抖音,头都没有抬过。
她不想说话了,索性闷着脑袋划开手机,随便翻翻,心烦意乱。
期间他在她旁边时而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时而叫她转过去一起看,她不理他,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妥,直到关掉手机睡觉也没有问问她怎么了。
黑暗中的苏晴想了很多,她不止一次脑海里闪现出自己是不是嫁错人了的念头,眼前的这个人到底好在哪里,没有英俊的相貌,没有赚钱的本领,上班看起来很努力,但是就是没什么起色,当初结婚前说的那些话迄今为止一个都没有实现。
她到底为什么和他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这个问题在她脑子里绕来绕去,似乎成了一个谜。
他家庭背景好吗?不好,还不如自己。他本事大吗?以前还不错,现在好像力不从心了,一个月连一万块钱也赚不到,跟之前他做出的成果差别太大了,是因为上了年纪吗?不过他也才30不到吧。他对自己千依百顺吗?没有,现在自己生气了都没发现,睡得呼噜呼噜的,有时候他生气了还要自己先去讲和。
这样看来,自己嫁人的价值似乎没什么可以拎得起掂量掂量的了。
以前她很清楚自己嫁给他的理由:哪怕他没有自己学历高,没有很好的家庭背景。但是他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很早就出来打拼,他社会经验丰富,哪怕他没什么文化,他凭着自己努力和经验赚得比自己多,他成熟,他能教会自己不懂的人情世故。
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别说赚钱给家里更好的生活了,就连开开心心聊几次天,谈几次心都屈指可数,自己跟他过有什么意思,嫁人还要操心丈夫的事,多分一点自己的心,比自己一个人过一点也不纯粹,还消耗自己的精力。
想着想着,她觉得真的没意思,不如一个人过得更潇洒,离婚!这两个字就像马戏团里舞台上一跃而起的老虎崩了出来。
更何况,娘家人一直不喜欢这个女婿,自从结婚时就一直反对,每次回娘家,家里笼罩着要么苦大仇深,要么死气沉沉的阴云,如果真的离婚了,每次回娘家便可以解脱了。
正当她在想接下来怎么开口给他说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喉咙似乎被堵住了一样。
随之而来,她心里开始弥漫出一股一股的酸汽水,自己是不是错了。
为什么非要离婚呢?夫妻不就是应该互相理解,支持,共度难关吗?既然他有困难,自己应该努力一点儿,帮他排忧解难。
如果在他好的时候跟他在一起,他不好的时候就要抛开,这样是不是很市侩,跟那见到西门庆就要毒死武大郎的潘金莲有什么区别?
婚姻需要经营,那些白头到老的婚姻不是双方都是天作之合,而是双方都不离不弃,双方都互相体谅,风雨兼程地走过来的。
如果自己遇到不顺心的就离婚,那跟遇到困难就逃避的懦夫有什么两样?
何况,他对自己并非不好,虽然他很少很少对自己说他工作的事情,但他只要回了家就没有因为自己以外的事情而摆脸色,还是笑逐颜开,似乎没有任何事需要自己操心。
他会买自己喜欢吃的水果,零食,要出去和朋友玩,总是想着把自己也带在身边。
他从不要求自己给他做饭洗衣,他总是拿到工资就交给了自己,虽然不多,虽然这些钱只是跑堂的伙计,重未在自己的包里捂热过。
似乎不那么千依百顺,但又没有大错可挑。
苏晴开始糊涂了,她烦恼地摸了摸脑门。
更何况,苏晴想不出如果自己真的和他分开了,会不会难过,好像很多事情已经被时间、被习惯模糊了界限、标准。
就算自己一鼓作气和他离婚,过的始终都是日子,自己过有自己的好,也有自己的苦。
以后过得好不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有这个习惯了,习惯这个东西,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如果改变,就要去经历改变时的阵痛与摩擦,既然如此,不如不去触碰它。
如果和他分开,她刚刚想出的那些他的好便不属于自己了,为这一抹温情,又或许是养成了很久而无法改变的习惯,她刚才胸中的一股余气不知什么时候散到九霄云外了。
婚姻,到底是什么,现在的她只觉得这个东西不是想象的那么完美,它就像是一朵花,外表鲜艳,花瓣里可能有虫子在蠕动啃噬,如果你发现了它,是恶心到跑开,还是把虫子抓走?
她,选择把虫子抓开。
苏晴是个善良的女孩,所以她相信有些东西是宝贵的,那么它就永远都是宝贵的,哪怕别人觉得那只是个垃圾,她就应该独自摘取保留它,想保存一瓶醇香的酒一样。
想到这里,她转过身,伸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熟睡的丈夫,渐渐安然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