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空调吹湿了我的后背,和Vp确定完最后一个case,北京的夜已然黑透。
扔在抽屉里的手机跳出父亲的微信通知
腊月15完工,准备19回家
哈哈,累了一年,回老家好好歇一下
几号回?
腊月28吧,对了,15完工,19回家,中间三天干嘛?
家庭群里,弟妹赶紧说,堂妹要订婚,咱妈要捯饬捯饬。
堂妹,我大伯家的养女,我娘(大伯的媳份)从娘家重庆抱回来的。
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奶奶的葬礼上,我那时小学三年级,我弟还在育红班。那天,大人们都在忙活吹吹打打,哭哭啼啼。我们一帮小孩子发现了她,小脑袋,圆脸上肉嘟嘟的,亮晶晶的双眸子,让人顿生爱怜。两条小腿,可能因为支撑不了胖嘟嘟的身躯,有点外八字。可爱的她成了我们几个关注的对象,我们把她放在大簸箕里,来回摇动,东倒西歪的她,咯咯笑个不停。
传统的中国家庭都有三大战:婆媳之战、妯娌之战、姑嫂之战,我母亲的性格,刚直强势,前两个大战,都是不服就干,要干架就要淋漓尽致。所以我奶奶躲着我妈妈,顺带不待见我哥两个;我娘属于阴柔绵软性格,怯与正面交战,勇于背后捅刀。
两家矛盾,积的很深。我娘对我们家的怨恨,在黑暗中疯狂滋长,自然而然,潜移默化中,怨念传递给了堂妹,发展到后来,见面她都是低头而过,不打招呼。所以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我深以为然。
我们这个大家庭,都是男孩,很渴望有一个妹妹,然后把哥哥的爱给她。而娘却在她幼小的心灵,种下了仇恨,日夜滋长,最后庞大到无法泯灭。到现在,我对她的堂妹身份还是深表歉意。
很多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而有些人,却要用尽一生在悬崖攀爬。堂妹后来生活的悲苦,可能从来到这个家庭,就已然打上了底色。我娘对她,不像母女,更像主仆。
小时候做不了太重的伙计,那就承受她的打骂,充当打气筒,仅有的几次见面,她漂亮的瞳孔里,充满了恐惧,溢出来的部分让人心头一紧。
再大一点,身体可以经受一些家务。娘就开始让她洗衣做饭,自己整天趟在屋里,悠哉悠哉。家里的任何一个成员都可以对她吆五喝六,付出越多的人,存在感往往成反比。穿的破破烂烂的堂妹,在大伯家,基本没什么存在感,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2016年10月1日,深夜,母亲给我打电话。让我尽快买车票回家,我大伯车祸不治。我赶上最后一趟京津城际,到天津和父母汇合,2号晚上到家里,帮忙料理后事。
大伯走了以后,堂哥当家做主。这个堂哥属于流子加无赖的泼皮,性格暴躁,他媳份已然被他同化,两人沆瀣一气。为了争夺大伯的遗产,家庭混战就此拉开序幕。
我大伯躺在血泊弥留之际,我娘,堂哥,堂嫂都在。你堂哥扶起你大伯,先把身上的身份证和三张银行卡摸走……我堂哥对于此说法矢口否认。对于遗产的争夺,把亲情扎的遍体鳞伤,最终导致我娘的离家出走,直到现在,已然杳无音讯。
我娘走了以后,我堂哥堂嫂从没找过,怨恨可能战胜了所有。堂妹却被堂嫂接收过来,给她做饭洗衣服带孩子,她变的更加犹豫,不符合年纪的惆怅,让人不忍。
今年,堂妹职高毕业。有人给她说亲。我堂哥给我爸妈打电话,意思是他父亡母奔,请叔父婶母做主操办。我说,她妈妈现在还没有消息,我堂哥又是一个钻到钱眼里的人,他可能不是嫁妹妹,而是卖妹妹吧。母亲在那边叹气,我打听过了,对方家庭条件还可以,人也还可以。我和你爸也做不了你堂哥家的主,只是出面而已。
人这一生,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些人却要用一生在悬崖攀爬,希望堂妹能够脱离苦海,嫁到一个满意的人家,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把以前的种种,抛洒进时光的河流,开始自己新的生活,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