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蒍知道,自己对第一点“国基未固”的分析击中了诡诸心理的靶心,现在得赶紧趁热打铁,要恐惧就让他恐惧到极致吧!
“国民未安么,君上心中应比老臣更加清楚。多年征战,虽然百姓与公族勠力同心,同进同退,但是,战争造成的伤害可是相当深的啊,白发人送黑发人、新婚守寡、兄弟皆战死疆场的人间惨况遍及朝野;同时,战争更是整个社会的抽血机,导致民生凋敝、物资匮乏;因此两点,我曲沃百姓已经被过度消耗,再不给与休养生息,则恐民心将生变啊。而翼之旧民,苦晋侯久矣,更加因我与翼侯经年之战损耗甚巨,民心本已不稳,今虽归为君上之民,却未知君上之爱民,若无安抚则亦恐生变!”
说到后面几句,士蒍刻意加重了语气,并且偷偷观察着诡诸的表情。
诡诸经过了士蒍大夫分析“国基未稳”的惊吓后,本来想着,“国民未安”自己早已想到过,士蒍大夫恐怕不会比自己思考更加深刻吧?!然而,话从士蒍的口中说出来,尤其是末了几句还是让诡诸心里一紧,感觉这严重程度确实是超出了自己的心理预期了。但是,他还是表现得相当镇定,淡淡地说道:
“嗯,这国民未安么,朕已想到过,诚如大夫所言,国之初立,安民当是第一要务.......”
士蒍想着不能让诡诸把节奏给打乱了,必须趁热打铁,进一步对诡诸的心理防线进行打击,因此,他没等诡诸继续往下说,直接抢过话头说道:
“然而,比起前面两点来说,更加恐怖的是接下来的这两点!”
士蒍的语气更加沉重,并且语速稍微加快了些,同时不再停顿,不给诡诸留出插话的空隙。他紧接着说:
“这第三,虎狼在侧。齐国、楚国、郑国、秦国近些年来不断壮大军事力量,兼并周边小国,扩展势力范围,而其中尤其以秦国对我威胁最大,自文侯勤王辅助周室东迁以来,秦国借同时勤王之功,迅速占据宗周故地,西向大败戎狄后,近年来不断向东推进,目前已经将势力范围扩展到河东几乎与我晋国相接,其野心昭然若揭;虢伯多次以周室之名,纠集虞、霍等周边诸侯讨伐我曲沃,先君武公力挽狂澜,匡正晋邦,这对虢国实在说不上是好消息啊,恐怕虢伯此刻正在筹划着如何再次挟持周室与诸侯讨伐我晋国呢!而我晋国周边山地多戎狄,我初定晋国,四边军备空虚,戎狄很快将大举前来劫掠,若翼侯旧族借戎狄之力卷土重来,对晋国来说无异于四面火起!!”
“这第四,君位未稳。君上虽然跟随先君治理曲沃、征战疆场,继位晋邦顺理成章。然而,先君祖宗族之中,有很多公族同样为了匡扶晋邦付出几代人的代价,更有很多公族在这几十年的历练中壮大起来,形成了强大的公族势力,他们虽然不具备宗法继承权,但是,殇叔、文侯以及先君祖桓叔的事情大家都清楚,说不定他们正在密谋聚集公族力量,发动叛乱夺取君位哪!”
士蒍大夫说到这里已经无法控制情绪,已经将上身直立,眉头紧蹙,双眼露出了恐惧的申请,声音竟变得嘶哑,以至于以近乎嘶吼般地喊出了:
“如此,晋国危矣!君上危矣!!”
诡诸听到这里,原本扶在双膝的手不由得紧紧攥住衣服,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好外面风刮得更大了,房门开始呼喇喇响起来,好像随时会哐当一声洞开一般。诡诸突然害怕起来,身上忽地冒出一层冷汗,随着士蒍话音刚落,不自主地喊了一声: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