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
你好!东北大地阴沉灰蒙的天往往预示着大雪将至,今天太阳公公歇班了,东方没了绯红,倒显得有点冷寂。就在听到你消息的那一刻,我看了看窗外,雪花在漫天飞舞,远处树木的余晖却渐渐模糊了,一股热流划过脸颊,落在了远方的回忆里。
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那个总会出现在手机屏幕里,长尾松总强迫你亲我的那个怪叔叔。你还记得我盯着你的眼神和嘴角的坏笑吗?不过说实话,你不记得我倒也再正常不过了。因为我都没摸过你,上次去成都本来想跟你见一面,结果竟然忘记了,也是时间仓促,也怪我总以为来日方长,我没有突破重重阻碍的决心,只是稍微一点不方便,便让我打了退堂鼓。
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会永远记得你,因为你已然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昨天,不知道怎么的,我竟然想起了你,是不是弥留之际的你魂魄入梦呢?我想下次去,一定要见见那个肥嘟嘟的你,再给你栓个绳,跟着我们一起沿着津河漫步,只是想想画面都觉得温馨,我惬意的想着,嘴角不自觉的泛起了微笑。
哎,也是怪我,自从搬了家,4G信号就不太好,好久没有看见你了,没想到你就自己整出了这么大的事来,上次见你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你的慵懒,你的大脸,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无比怀念。
刚才,我翻了翻手机里你的照片,看了看写过的有关你的文章,顿时觉得我这一年的生活好像都被你打上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今年年初,写《大话医学史》那会儿,为了配图,我在没得到你同意的情况下侵犯了你的肖像权,而且还利用了你的可爱,骗朋友的打赏,美其名曰为你买猫粮。花生,我知道错了,给我个机会让我给你买点猫粮,好吗?
我见证着你从一只小猫,慢慢成长为一只体格健硕,英俊潇傻的大肥猫;我见识过你把屋子搞得无比凌乱而被长尾松追打的场面;我见过你偷吃长尾松炒菜里的肉;我见过好多猫,可是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猫其实也没那么讨厌的精灵猫,是你让我第一次觉得,猫和狗一样,都很可爱。
花生,我这算拍你“马屁”吗?你要觉得脸颊有点热,那说明你还是一个有内涵的好猫。我这可不是瞎说的,你长得确实很可爱,准确的说应该是帅,高冷范儿!你应该是猫中的典范了吧!不过对于你怕老鼠这件事,我其实挺纳闷儿的,现在这老鼠都升级变得强悍啦?还是你小时候不好好学习,擒拿本事没学会啊?不过,你就算没学会,也不应该怕它啊!真是搞不懂你,为啥有时候蠢萌蠢萌的!
你可别不乐意听啊!我这都是忠言啊,忠言逆耳,懂不懂?
抓老鼠的本事是一只猫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一个片区鼠患不成灾的重要保证,是保卫一方百姓免遭鼠疫出血热疾病侵扰的基本遵循。一只猫如何才能生存的更有尊严,这是你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想不出来也没关系,你的小脑壳里,估计也进行不了什么复杂的思考和运算,索性交给你的主人去思考吧!你要做的就是锻炼好身体,别总生病。
都说我们医生悬壶济世,救命无数,可是昨晚知道你肝肾衰竭,不吃不喝的时候,我脑袋一懵,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只知道我想让你活下去,我想救你一命,救活了之后可以迁就你的一切过错,你要吃什么都给你,吃多少都行,想干啥就干啥。只要你可以活下去,什么条件我都可以妥协。
那是半夜十一点,我躲在被窝里,悄悄的哭了起来,眼泪打湿了枕头。我希望奇迹会降临在你的身上,我希望我们的祈祷和愿力会启动某种超能力,我希望我的虔诚和真心能换你一段生命的光阴。我希望明早醒来,我接到的消息是你能站起来了,吃东西不吐了,眼睛也可以睁大了。我用阿Q胜利法安慰自己先睡觉,静静的等待,不急不躁。
今天早上六点钟的闹钟准时响起,关掉闹钟后,平时我会立刻起来做一些我每天重复的日常,可是今早醒来我却是一身疲惫,可能是昨天下午洗澡太冷冻着了,也可能是我在睡梦中发了一场不声不响的高烧,总之我不想起床。吞咽时嗓子的疼和着外面阴沉的天,我在想千里之外的你会是什么模样。
那个守了你一晚上的医生,会不会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妙手回春,予你新生呢?你的痛苦会不会减轻一点呢?叹了几回气,在最后期限我爬了起来,看着远方的阴沉与灰蒙蒙的天,心里万千愁绪,就像天上翻涌不息的黑云。
目视东方,太阳公公没有照常升起。而我一言不语的吃着早饭,心境低沉。我等待着八点半,那是约定好有消息的时刻。可是过了八点半仍然没有消息。我变得烦躁,我变得不安,时间变慢了,每一秒都是漫长的等待。
9点09分,终于来了消息,果然,花生走了。就像太阳没有照常升起就预示着没有希望一样。
我说了句脏话,然后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看了看你从前的照片,读了读从前的文章,又看了看施旺红老师怀念他儿时小狗的那篇文章《人狗情未了》,心中翻涌起更多的情绪,遗憾,自责,无奈,悲鸣,就像咕咚说得那样,终究是一种无能为力,面对结果无法改变的无助。逝去的已经逝去,活着的承担痛苦,这份想见却永远见不到的伤痛,该怎样埋藏在我心中?
长尾松一直哭了好久,我没有安慰它,我想让这份悲伤就这样静静地流淌,难受一点也好,胡思乱想也罢,自己的猫死了,应该悲伤,这很正常,因为这是在缅怀自己的伙伴,这是在感谢它一年来的默默陪伴,这是在纪念它这颗纯净的心。
长尾松决定中午回去就把你剩下的猫粮放到外面给那些野猫吃,算作是你给那些猫伙计们的一份礼物吧!至于还在快递路上的那袋儿,留给我们做纪念好不好?唯将旧物表深情。
在接下来没有你的日子里,生活对长尾松设置了一道考验,我想你肯定不愿意她伤心难过,可是在一个没有长毛暖手宝的日子里,手冷了怎么办呢?在一个没有你吵闹的空荡的房间里,在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里,你说我们遥望夜空的深邃目光能否扫过你代表的那颗星呢?如果有幸碰到,请给你的猫同伴托个梦,让它顺着回家的路捎个口信,告诉我们,你在那边的生活,没有老鼠,一切都好。请一定记住这个暗号,因为这是我们收养下一个猫的凭证,也是你此生相谢的依据。因为在这天,我们才确定你真的从我们的生活里离开了,不过我们是不会忘记你的。
花生的一生是平凡而短暂的一生,是名不见经传的一生,它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陪伴和温暖了另外两个生命,它教会了他们如何关爱另一些生命,如何用生命比照生命,如何用真心去体谅生命,哪怕它是一棵树,一朵花,哪怕它只是一块石头。
我想这应该是你留给我们最珍贵的智慧吧!
最后,对你说一声谢谢,并向你道歉,请原谅半夏长安未能在你有生之年给你一个抚摸,请千万别介意。今生有缘遇到你,我们都很开心,我希望你也一样。若有来生,我们有缘再聚!不过,到时候我希望角色换过来,我来做你的猫,好吗?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这一地雪白姑且当作给你的送行吧!这是老天爷给你的一场全国性的隆重葬礼,洁白无瑕,从天而落,就像你高贵纯洁的灵魂,给远方一种深邃的思考,给天空一份亲人的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