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4号正式办了离职手续,与学校再无牵扯。从这天起,我成为了别人眼里离开体制的SB。
都说离职可以看清一个人的人品,这是站在用人单位一方,而我这次真真实实地站在被用方,离职让我体会到人与人之间各奔东西的凉薄,别人站在东山看朝阳,我一个人奔向西山看日落。
话说回来,离职哪有开开心心的,曾经是一个大家庭的同事,此刻,直接跳过了客人,更接近陌生人甚至于仇人。好像我的离开是对这个单位,甚至这个行业的否定,其实我的内心很简单,就是单纯地排斥反感自己的专业,对教师这个行业除了和付出不对等的报酬稍有说辞,没有其他抱怨。
01
化学是个很神奇的专业,一半天使一半魔鬼,在我眼里,一半魔鬼,一半还是魔鬼。
打根儿上我就不喜欢化学,那些琐碎没有规律的无机,在计算里玩心机的分析,特考验智商的物化以及一会儿缩聚成环一会儿链断成几节的有机,都没有我去图书馆借的文学书籍有意思,虽然我很明白我不喜欢化学,但我依然很努力地在学习,理论知识每次考试我都名列前茅,这归功于我的超强记忆力和较好的理解力。
除了这些磨人的理论知识以外,还有最令人胆寒的实验,我从小动手能力就不怎么样,一到做实验简直死一大半脑细胞,只能机械地模仿老师怎么做,大脑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一节课下来,我通常会觉得我在哪,我在做什么?心理负担很重,总会骂自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是死人吗?我会较真儿到流泪的地步。
我逼着自己花更多的时间,甚至是空手演示实验,先怎样,之后怎样,慢慢客服心理上的恐惧,慢慢进步,慢慢地被老师点名表扬,成为实验室里的榜样。
表面上看,我好像是个学习很好的学生,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没底气,我伪装成无所不能的样子,拼尽全力融入这个专业,希望可以做到很好。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成了一个失去自我,不会思考,没有灵性的机器。
大学四年我最大的收获不是能去读研,而是对自己的认知:这个专业,我真不喜欢。
随之而来的就是爆痘毁容,说实话,上大学那会儿,心理多多少少绝对有问题,自卑的可怜,自尊的病态。毁容以后突然发现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个个是颜控,慢慢地不敢白天出门,就敢呼吸夜晚的自由空气,对着镜子讨厌了自己千万遍,谁愿意和一个病态的丑疯子做朋友呢,所以我一边孤独一边渴望。
现在才明白心情好了,活的顺畅了,什么毛病都会慢慢消失,顽固了九年的痘痘也不敢跟我的决绝死磕了。
可为什么我一直和不喜欢的专业死磕,一半源于自己的懦弱,不敢变动,一半源于我傻傻地信奉“只有把自己不喜欢的事做好才是真优秀”,我努力地委屈自己证明我可以,只能说我的天真无知害惨了自己。
02
我在柳州市一个不错的高中任教化学。在亲人朋友眼里这是一份很稳定的工作,可在我眼里,只有两个字“折磨”。
我低估了不喜欢带来的后果,16年冬天我像大多数快毕业的学生生一样加入求职大军,害怕被这个时代抛弃,急匆匆地签了工作协议,甚至都没有对比和尝试更多机会。也许我下意识觉得反正也没多喜欢,顺利找到工作就可以了。在很多人看来我的确够幸运,一次面试就成功,进了高中还自带编制,多少人挤破头想进的编制—铁饭碗。
相当一部分人认为老师是一份很轻松,休息日又多的职业,最令人神往的就是寒暑假,还是带薪休假,天下哪找这么好的工作啊!
是啊,怎会有如此待遇好又轻松的活计?我只能说你们看到的都是表象。
除非任教了十年以上才会觉得教学轻松,才有精力去应付教育局各种形式的检查,各种评比,各种赛课,公开课的展示。可教师这个行业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越是年轻,越是各种事情落在你身上,所以年轻人忙的焦头烂额,晚睡早起,打磨各种公开课,赛教课。平时听课,手写详案,做课件,捋几遍上课流程,这一套备课操作下来要花费大量时间,还有新教师不定时的培训,随时有可能占据你的周末,新兴起的学分制逼得你不得不一有空闲就去各个学校辗转听课学习,每年都有积分要求,达不到要求影响工资,绩效还有以后的评职称,这样高强度地负荷下,谈什么人生,谈什么理想,不过是拼尽全力在活着。
我毫不夸张的告诉你,我所有的周末,法定节假日除了短暂的看视频娱乐其他全交给了工作,所以教学成绩除了第一个学期有些惨烈,近一年半都不错。
18年的寒假我是在编写化学竞赛资料中度过的,网上搜历年竞赛题编辑,自己编写解题过程(小猿搜题根本搜不到),然后找相同类型的题作练习,整个寒假我只休息了七天。开学以后上了四节竞赛培训课,每周一节,每节课一小时。说实话让一个没有带过高三的新老师去讲竞赛题,着实难为我了。
我与学生的交流不像是老师与学生,好像学生与学生,很有可能我的心理年龄还没有学生成熟,我是一边观察学生的反应一边上课,心里防线随时有可能坍塌,有一次上课因为一个学生心情很差,被几个可爱的女生在办公室安慰了半天,她们才15、6岁,而我没多久就过28岁生日。
我慢慢了解到,类似我先生这样强大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可以,他们不会影响自己的生活,可是我不行,我像个胆怯的孩子一样去迎接每一天的未知,我固执地讨厌工作,较真儿地去甄别学生的喜欢和讨厌,我活的一点也不像一个成年人。
这份工作让父母觉得很有面子,可是我却被折磨的够呛,长期紧张排斥,落下了肠胃炎的毛病,内分泌失调,做噩梦,曾经一度脸毁的更恐怖了。每个月看着发来的工资,除了600块房租,余下2000多,觉得生活没有希望,这么累,这么不快乐,图什么,就为了父母以为的那点稳定?我好像没那么听话。
03
辞职的念头是今年三月底就有的,我实在忍受不了这份折磨。而在此之前,我经常一个人在办公室突然就崩溃了,眼泪像淌水一样根本收不住。
许多人听说我辞职的事觉得很突然,实际上我已筹谋已久,我很清楚,再这样下去,要么我支离破碎,要么误人子弟。
许多人问我以后做什么,我不确定,唯一知道的是我喜欢写作,写文章更像是自我疗愈和自我解读的过程,我可以在文字里面自由飞翔,飞回父母围绕在我身边的童年,飞回有很多不切实际梦想的高中时代,飞回很多不好的事都没发生的前一秒钟,飞回人生有很多可能性的九年前。
7月3号最后一节课,我大胆的和学生说了我的梦想,除了真正理解我的三五好友之外恐怕只有他们才不会嘲笑我飞蛾扑火,异想天开,因为他们和我一样心怀梦想,还未触碰身处社会的艰难。
17年2月份申请了公众号,发一些散文,故事,零零散散写了72篇,不算多。以后的很多事我都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我不想放弃写作,我明白自己的写作水平并不怎么样,关注的人也少得可怜,可我就是想给自己一次机会,看看我拼尽全力究竟可以走到哪一步。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可如果不尝试我一定会后悔,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只能选择我喜欢的。
昨天送先生去单位,回来的路上一个人听着音乐,握着方向盘突然就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想做的事目前根本负担不了我的面包和牛奶,我很清楚我不能活的像个孩子,关起门来只和喜欢的人打交道,只做喜欢的事。我悲哀地想很有可能我会被生活逼得再次妥协,毕竟生活不是我想怎样就会怎样的童话故事。
今天下午3点12分,收到最后一笔工资,“最后的晚餐”,有点难过。可是既然我义无反顾地做出了选择,只能一直坚定地向前走。请给我多些理解和支持,哪怕你眼瞅着我撞向南墙,别劝我,撞与不撞都让我自己决定,撞的头破血流我也不喊痛。
我不知天高地厚,我矫情作死,这世界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就当我是一个固执的疯子吧,所以别和我这个疯子再费什么口舌。
先生曾对我说,希望我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我想这应该是每个人的向往。
于2019年7月9号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