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对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不管事情开始于哪个时刻,都是对的时刻;已经结束的,已经结束了。”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作者-安意如所说的,但是在品读了历代佳人的美丽与哀愁后,我却觉得很多人的相遇不一定美丽,很多故事的发生都是错的时刻,已经结束了的,或许并没有结束。那些有关于命运,放下,人世浮华的篇章,实在是剪碎了一地的残香与叹息。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仓央嘉措的一句诗,蕴含着得与失,爱与恨,要么摒弃情爱之事修行自我,要么流连世间牢牢抓住她的手,哪有什么两全其美之法,不过是孰轻孰重的较量罢了,他是真正看透了红尘的人。然而同样是远离世俗的他,辩机,他却没有躲过这一劫。他少怀高蹈之节,容貌俊秀英飒,气宇不凡,他15岁时剃发出家,隶名坐落在长安城西南隅永阳坊的大总持寺,为著名法师道岳的弟子。后来道岳法师被任为普光寺寺主,辩机则改住位于长安城西北金城坊的会昌寺。十余年中潜心钻研佛学理论,至贞观十九年(645)玄奘法师回国在长安弘福寺首开译场之时,便以谙解大小乘经论、为时辈所推的资格,被选入玄奘译场,成为九名缀文大德之一。他年轻却文采斐然,他与世无争却为多人称道,他无疑是优秀的修道者。
辩机的修为本就比同门同辈的弟子们高,肉体的纠结与灵魂的超度在日月光辉下得到升华,他无争无斗无害,他拥有着不同于俗人的高洁智慧,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本就破解执障,破了色戒,修心成佛。即使穿着打满补丁的僧服,寒风吹透身上的破布,他心中自有佛,行善只是衣钵。什么权贵财富,本就是身外之物,他不会习文弄武,遗世独立是他的个性,虽然孤单寂寞,茶淡食粗,辛劳困苦,但是在没遇见她之前,一切都是安然而有序的,遇见她之后,可以说,他的整个世界都乱了。
“承蒙你的出现,让我欢喜好几年。”
清晨的阳光挥洒在草庐上,散发着属于阳光的独特的味道,他走出草庐,阳光聚拢于他身后,粘在衣服上的草屑与灰尘在光线中飞扬,他淡淡的挑眉看向前头朝他走来的女人,眼神恍惚,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诧。她风尘仆仆,疲惫而饥渴,连续几日的奔波弄得她精神疲乏,然而纵然如此,她那倾城倾国的容颜却依旧令人心动,娇而不媚,傲而不俗,举手投足间,无不显示着她的非同寻常。是啊,她是谁,她可是唐太宗的爱女高阳公主,一个美丽、任性、骄横的女子,她从李世民那里遗传得傲慢、不可一世的帝王血性,又从大唐盛世的物质生活熏陶中获得无可比拟的雍容才情。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光鲜亮丽,从来就是璀璨明星一样的存在,世人都以为,拥有这层身份地位,高阳公主应是最幸福的女人。不过,她想,他们都不懂。
直到遇见了他。
他总是那样淡然,好像众生都在他之下,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边云卷云舒。她想,她遇见他是最美丽的意外了吧,本以为这一生都枯燥无聊,没想到竟在这大千世界遇见了他,也没想到,最后,世界那么大,还是丢了他。
在遇见他之前,她被父王许配给当朝宰相房玄龄之子房遗爱,房家上下诚惶诚恐,如此皇上的掌上明珠下嫁到他家,是政治的权衡利弊也是暗中势力的勾结。而她,虽贵为备受宠爱的高阳公主,也逃不开政治联姻的命运,前前后后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被父亲和兄弟利用的棋子罢了。她的婚姻使她在皇宫中编织的一切少女的梦想,被击得粉碎。丈夫畏惧她的权威,唯唯诺诺,拖沓而不知所云。她想要的是不过是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懂她,护她,爱她,便够了。可是,怎么那么难呢。她无助而不甘,她绝望而抗争,她不停地寻觅追逐她所想获得的爱情,她有勇气,有地位,她想冲出桎梏,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或许是同样寂寞的两个人吧,他和她在一起,于千万人之中,遇见所要遇见的,没有关系是不是对的时间,只要是对的人。他用自己的慈悲使她的戾气在他的注视下消于无形,却让她的感情在无声中澎湃生长。她或许喜欢上了他超越平凡的智慧,或许喜欢上了他悲悯天下的情怀,又或许只是喜欢上了他待她与常人无异的态度。总之,遇见,注定了在凡尘。他从不因她是公主的身份而刻意恭维,也不会因她的美貌而心存杂念。只不过,能不能动心,却不是他自己能够控制的。他可是浮屠辩机啊,他的天然禁忌便是他是佛门之人,而且他还不是一般的佛门之人,而是对佛教颇有造诣颇有建树的信徒和才子。一个佛门之人最本质的生存原则是他一定要超凡脱俗,其中之一是要远离女人,遏制情欲,做到色空。如此一个佛界才学俱佳的年轻和尚,当然就更不应该纠缠于那尘世的儿女情长了。然而他们还是相爱了。
爱一个人真的需要勇气,他爱她,突破宗教佛门的束缚,他动心忍性,爱她控制不了自己。她爱他,不甘受到政治的桎梏,她冲破世俗的爱恋,不仅为他的清冷气质,更为他的热火情深。在一起的这段时光,让他们感受到从未感受过的快乐。
可是这段禁忌之恋最终还是东窗事发,她的父亲丝毫没有顾忌她的感受,他被盛怒的君王下令腰斩。自此,天涯两隔。一个高尚的人被处以肮脏的死法,一位佛家才子也自此陨落。
她心痛,更是充满了怨念。他杀了他,却叫她苟活下来。她活着,她的灵魂早已随他而去。她再也没有了千种风情,万般妖娆,心上的人因她而死,她对这世间已无留恋。
史书中的高阳忤逆犯上,挑唆丈夫和兄长不和,父死,面无戚容,后又意图拥立荆王谋权篡位,终于去了黄泉与他相会。
她一袭白衣,凝望了一眼窗外的风尘恋恋,然后纤纤玉手将三尺白绫一抛,接受她最后的命运。那一天,大唐最美的高阳公主香消玉损,而赐她自尽的正是自己的弟弟,彼时的唐高宗李治。
“假如真有来世,我愿生生世世为人,只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哪怕一生贫困清苦,浪迹天涯,只要能爱恨歌哭,只要能心遂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