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间特别特别喜欢听许巍的歌,其中最爱的是《在路上》。后来发现,许巍的好多歌都涉及到“路上”“独自”“流浪”这些关键词,一个人躺在一间宁静的小屋里听许巍的歌,旋律和歌词都在向我传递着“无拘无束”“孤独”“寂寞”“前路渺茫”......这些信息。也会有友情,也会有爱,但是依然孤独、依旧茫然。那种浪漫忧郁的气息朝你迎面逼来,带给你即将窒息的快感。这些歌让我知道了,很多人行走在路上,不管是为生计所迫,还是出于行走的爱好,他们都体验着程度不同的快乐与烦恼。
也许我骨子里天生就喜欢流浪的感觉。很小的时候,就盼望着长大了远离父母,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去,一个人过着顾影自怜的悲惨生活;长大一点,就希望通过上学到早就向往已久的远方去,至于多远没想太多,就只是想: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潜意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迫使我逃离,远远地逃,永不回头;年龄再大一点,工作了,总盼着因为工作的缘故,有机会到边远的地方去支教,可谁知道支教也是有条件的,没有相当的职务和级别是没有资格申请的;再后来,去远方的梦想破灭了,浑浑噩噩之间,时光飞逝而去,只能寄梦想于旅游或者旅行。
生活在小地方的人,多半想望到首都,到大城市,到国外去观光旅行。可我只想到没有泳装和救生圈的荒芜沙滩和怪礁林立的岩石中去,一个人没有目的地徜徉;我想到一个习俗、语言完全不同的乡村里住下,直到想再次离开。可我不曾为此而努力,只是随大流地跟着旅行团走过一些地方又一些地方,那些浮光掠影的风景在我记忆里未曾留下多少有价值的痕迹,最终甚至只剩下了厌倦。
我相信自己要的不是一群人坐在一间拥挤的车厢里,热闹,亲近,闲聊,吃喝,坐在车上的每一分钟我都渴望从车上跳下去,一步一步地走完剩下的路途。我想用自己的脚步丈量喜欢的城市,我渴望最美的草地上留下我赤足走过的印迹,我希望最清澈的河流里有我畅游其中飞溅起的浪花,我想穿越花的原野,我想抚摸几人都无法合抱的参天古树,我想寄身一个又一个充满传说和故事的村庄……可是,在塞满游客的旅行车上,它们都飞一般掠过我的视野,而我,希望它们是静止的。走进它们、享受它们的欲望渐次强烈,以致于我不能容忍它们的飞逝,愤怒地想要留住他们,强行把它们定格在相机里——可它们瞬间就死去了,成为虚幻的海市蜃楼。
当我第一次一个人背包出门,到一个一无所知的地方去的时候,如同电光火石般,流浪的感觉淹没了我,仿佛被许巍的歌包裹起来,自由地呼吸着极度兴奋的空气,那空气里弥漫着寂寞与伤感,悲悯和自恋,还有抵达梦境般的自得与狂喜。
我一次又一次呼吸着只有一个人的自由的气息。我想象吸食毒品成瘾的人得到海洛因的感觉,应该是欲罢不能吧?我想:这里一定有什么缘故,一定不止我一个人在尝试流浪的感觉,一定有更多的人浪迹在路上,而且,他们中一些人一定不止是身体在路上。当你不知道应该把精神安放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你的心不就是在流浪?站在陌生的原野上,茫然四顾,你找不到自己来的地方,也找不到自己该去的方向,犹如孤狼野狗、孤魂野鬼,连嗥叫的声音都被荒原吞噬得杳无踪影。那是我想要的吗?那是我需要的。也许很久很久以前的梦想,就是离群索居。面对只有一个人的山路,沉溺于只有一个人的沙滩,望向只有一个人欣赏的云朵,投入只有一个人的漆黑的站台,扑向只有一个人的竹林小径......一幕幕,仅仅只是想想都扣人心弦。那一刻,我漂泊的心安宁下来,似乎驶进了一个温暖安全而又美丽的港湾,发生在昨天的烦恼都恍如前世的经历,再回首,往日不再,似乎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我渴望并期待与歌词里唱到的、从未谋面的人一起,流浪在路上,就像有人喜欢躺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观赏电视节目,有人喜欢伏在图书馆的长条几案上埋头享用文字的盛宴,就像有人喜欢去大都会的浮华街市让眼睛饱览时尚与流行趋势,有人喜欢在交易所里耗尽自己的聪明与才智,就像有人喜欢在赌场里满足自己的疯狂占有欲……这些喜欢的性质没有任何两样,大家内心的某个角落里,都有一件不能言说的物体无处安放,于是,就这样,每个人都会以不同的方式,让自己浪迹在路上。每个人都知道,这条路不会无限度地漫长,流浪不是为了无休止的行走,而是要找到一个可以停下来的地方。如同一出戏,终归有终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