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真的上火了,从周六接做肾血液透析的妈妈回家,这个火就开始了。
在车上看见妈妈整张脸都是强忍着痛苦,咬着牙,紧闭着嘴,一只手死死的抓住车座椅旁边的扶手,一路上一声不吭。
姐姐和我说:“今天透析妈妈又出现了胸闷和喘气困难,吸上氧一个多小时才缓过来。”
做为一个医生,我真的很难过和无奈,透析对妈妈已经是八十岁的老人家真的是一把双刃剑。不透析,就面临着肾功进一步恶化,无尿,高钾血症,最后失去生命。透析了,对心脏加重了负担,让妈妈心律失常,一步步向心力衰竭靠近。
我查资料,和透析专业相关的朋友和同学打听,一心想着解决方法,如何在透析和由此带来的负效应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我忘不了去年爸爸去世前,见他最后一面时爸爸心力衰竭时的虚弱。看到妈妈也出现心力衰竭的表现,这种无法掌控的恐惧蔓延到我的心头。
然后,我悲催的发现,我发烧了。膝关节手术后,运动量急剧减少,免疫力也不打招呼就下降了不少。
想想自己膝关节手术时还侧耳倾听医生的手术进展,术后的疼痛和康复都能理智地对待。然而面对自己的妈妈,那种担心和紧张不自觉的在身体上反映出来。
下班回到家,浑身的酸痛让自己一下子就失去了战斗力。
吃点饭,我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休息,爱人打趣地说发点烧好,年底把身体的病菌都清理干净。儿子也说不用管他,他自己会完成作业早点睡觉,有问题问爸爸。
我吃了清热解毒的中药,爱人帮我把两袋感冒冲剂泡在水壶里,放在床头柜上,我不停的大量喝水。可身体就是不出汗,还感觉到冷,体温还在上升。
我对厨房里爱人说:“帮我拿体温计,我试个温度。”看了看结果已经快39度了。
我让爱人帮我放泡澡水,又吃了一片退烧药。脑袋已经有点不好用了,人也有点迷糊,整个身体处于非常不好的状态。
泡澡水放好,我忍着浑身的不舒服,下床,一步步到浴桶旁,使足劲跨到浴桶里面。温暖的水使我头脑清醒不少,我尽量引导自己的身体在水里放松。
泡完澡,回到被窝里,盖上两床被,感觉出了一点汗,浑身的酸痛也好受一些。但我还是睡不着,没过一会儿,感觉体温又开始上升了。
儿子手里拿着什么走了进来,我没戴眼镜,头又晕,看不清楚。
儿子说:“妈妈,有好消息能让你退烧吗?”
我说:“能啊。”
儿子说:“100分,给100分控的妈妈。”
然后我看到一张100分的试卷向我靠近,我笑出声来。说:“妈妈最喜欢你的100分了。”
“妈妈,我帮你捏捏脚吧。”儿子说
“好啊。”我有气无力的回答。
儿子在被窝里拿出我的一只脚,然后他砰的把我的脚放下来,边往出跑边说:“不好了,爸爸,妈妈的脚烫手。”
等儿子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碗和刮痧板。这是在他小的时候发烧我经常给他使用的工具,小碗里是香油,我知道。
“妈妈,翻过身,我给你刮痧。爸爸,你给妈妈按摩腿和脚。”儿子有条不紊的安排。这也是我们以前在他发烧时使用的方法。
我的背上不断传来刮痧板经过后的疼痛,但这种疼痛是清晰的,甚至是刮后舒服的疼痛,很大程度转移了那种发烧引起的,没有定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妈妈,都刮红了。”儿子告诉我。
经过刮痧和按摩,整个人舒服不少。儿子看见我床头的装感冒冲剂的水壶,对我说:“妈妈,等着我。”
等他回来时,握着拳头,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
儿子把感冒冲剂倒在水杯倒满,然后对我说:“妈妈,乖,把这一杯都喝了,然后就给你好东西。”接着在他的手里出现了两块冰糖。
看着他亮晶晶专注看着我的眼睛,我想起小的时候,儿子发烧时,我对他说:“乖,宝贝,喝一大口,妈妈给你一块甜甜的冰糖。”
我不知不觉眼角开始湿润了,我一口气把一杯感冒冲剂都喝了,儿子把一粒冰糖放到了我的嘴里,真甜。
然后我又喝了一杯感冒冲剂,儿子又给了我一块冰糖。他关切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
我的眼泪不自觉的掉下来,爱人看到我掉眼泪了,说:“哭一哭挺好,降温。”
儿子也说:“老妈,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
我用手擦了一把眼泪,又禁不住笑了:“是呢,眼泪是热的,散热。”
去了一趟卫生间,儿子非常小心地的扶着我,生怕我摔着,我出来的时候,他就在卫生间门口等着我。
等我再回到床上,我真的出汗了,温度也开始下降,然后也睡着了。
如果有人问我,除了药物和物理降温什么能退烧,我会回答亲人的爱是散热的灵丹妙药,如果你能感动的留下眼泪,那离降温就更近了。
我对妈妈的爱,爱人和儿子对我的爱,这种亲人的爱是世间最珍贵无价的。无论你是落魄时还是得意时,都不会离开你,所以,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