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甜、苦、辣,最基本的味觉形态,对于生活对于人生来说,它们不只是一种味道,更是一种生活的折射,是记忆的一种形态。
吃过那么多的醋,还是最爱家乡醋
以前没出过远门,总以为醋只有一种味道,猛烈、霸道、酸劲十足。好的一点是,它并不会遮挡其他的味道,让每种调料的味道都在碗里跳脱出来,能让你吃到一碗味道鲜明的面。
我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从小就爱吃面。工作了,不爱吃外面餐馆的面,就打算自己亲手做。去超市买做饭调料,才发现原来醋也可以有很多种,有白醋、香醋、米醋、陈醋,等等不一而足。
我站在偌大的超市柜子前,看着品类繁多不同品牌的醋,不知所措,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我不清楚它们的味道有什么区别,在用法上有什么区别。
最后只是随便拿了一包便宜的,感觉醋的颜色和家里的醋一样的,期望着这就是家乡的醋。
结果还是失望的。做好饭,急切的期待尝到家里的味道,饭刚一入口,就发现不对,不是那个熟悉的饭味,这个醋味不对。即使在餐馆吃饭,也再没有碰到过和家乡醋一样的味道。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买到过和家乡醋一样的味道的醋。每次吃面都会想起家乡醋。醋味不对,饭的味也不对,不论做饭的手法如何相同,也吃不出家里饭的味道,心中总不免有些遗憾。
从小吃惯了家乡醋,就喜欢那种一吃到嘴里,醋劲霸道、猛烈,强烈刺激舌头的感觉,超市买的醋,永远吃不出这种感觉,做的饭再好吃,也没有家的味道。
放假回到家,吃一顿家里的面觉得真解馋,就会跟我妈抱怨:“自己在外面做饭,做饭手法和家里一模一样,可总是吃不出家里饭的味道,就是这个醋味不对。我在超市买的醋味道是绵柔的,醋味出不来,还会遮挡其他的味道,一碗面都是那种绵柔不够劲的醋味。”
每次我妈听到我说这话,就会说:“你要喜欢吃家里的醋,就给你带一些到城里去,这有啥难的。”
我妈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这话说出没多久,在我都没注意的时候,就会发现她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很大的瓶子,已经洗好晾着,等着给我装醋。等到我走的时候,她就会拿出已经装满醋的瓶子,说:“这个带着,别忘了,专门给你装的。”
家里带来的醋,果然是不会让舌头失望。简简单单做一顿面条,倒上家里的醋,总能吃出久违的家的味道,一碗简单的面也有了温情,远方的生活也有了家的温暖。
没有西瓜的夏天,怎么称得上是过夏天
小时候的夏天,热的无处可躲。屋里是没有空调的,只有一个房间有一个从别人家不要的旧家电里拿回来的,发黄到看不出它本来样子,转起来就会吱呀吱呀响的吊扇。
老家的房顶高,吊扇又老又旧,即使开着吊扇也不完全解热。经历每个夏天的我们,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这夏天掐在手中,任它肆意释放热量,将我们团团围住。
难道就这样任它为所欲为?放弃抵抗是不可能的,没有空调,没有给力的风扇,总有一些别样的方法,让自己的夏天过的稍微惬意、舒服一些。
这个惬意消暑的最好方法,就是冰镇西瓜。
以前每到夏天,隔三差五,我爸工作回来后,就会从摩托车后备箱里拿出来一个西瓜,我和弟弟妹妹总是开心的接过西瓜,然后大声喊我妈:“妈,我爸买西瓜回来了。”
在很少能吃的起水果的那些年,夏天的西瓜成了我们全家最喜爱的水果,既能解馋,又能消暑,一举两得。
我妈是最爱吃西瓜的,她的牙不太好,其他的水果,只要带着一点酸味,就能刺激到她敏感的牙齿,酸的她眉毛紧皱,嘴里发出嘶~的声音,半晌才能消化这酸味。所以其他的水果她都不怎么吃,满是甜味的西瓜就成了我妈的最爱,她总是百吃不厌。
在西瓜摊晒了一天、又在摩托车后备箱里呆了几个小时的西瓜,总是带着夏天的温度。
家里没有冰箱,只能靠最原始的办法来给西瓜降温,从井里抽出来满满一桶凉冰冰的水,西瓜放进去半个多小时,再取出来,西瓜已经犹如冰镇。
拿来厨房的刀,手起刀落在西瓜上,你只听见砰的一声,西瓜就裂开成了两半,取一半再切开,最后切成一牙一牙,一家五口一人端一牙,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一身的暑气顿消,夏天这时候也都凉爽了起来,变得有那么些可爱了。
吃西瓜仿佛变成了一种仪式感,每年的夏天,如果不吃西瓜,就好像这个夏天不完整。被井水冰镇过的西瓜甜到了心里,也甜了一整个夏天。如果夏天没有西瓜,怎么还称得上是过了个夏天。
现在,我和弟弟、妹妹都在城里各自打拼生活,父母在老家干零活挣钱,一家人难有聚在一起吃西瓜的机会。
我怀念的是夏天家里的冰镇西瓜,更怀念的是一家人吃冰镇西瓜的其乐融融。
生活总有苦涩,换个方式烹饪或许就不那么苦了
老家的菜市场是在乡上的街道,离我们那的村子比较远。那时候我们买菜都是从走街串巷卖菜的小贩那买。
当然不全是买菜,那时候种地还是经济收入的重要部分,每户人家都会在自家地里种一些青菜、韭菜、白菜、西红柿、豇豆等这类菜,以节省开支。
有的人家还会在家里的院子开辟一块菜地,种上一点菜。家里吃饭人不多的时候,在家里的菜园子摘一点菜,也足以应付一顿饭。
在我家还没有盖新房之前,后院有很大一块空地,我爸妈就把空地开辟成了一块菜地。
我记得当时在空地里种着向日葵、豆腐菜、还有苦瓜。
豆腐菜和苦瓜我都是第一次见,所以很好奇,种子播下后,每天都盼着它们长大,好看看它们是什么样的蔬菜。
豆腐菜长的快一些,叶子又圆又肥,它的叶子就可以直接吃了,记不清是炒着吃还是煮着吃的了,我只印象里觉得豆腐菜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我们一家人都比较喜欢吃。
苦瓜要等开花,结出瓜,再一点点长大,等着它长大的日子是煎熬的。
第一次见苦瓜,就对它产生了好奇,怎么会有蔬菜长的这么奇怪,全身都是小疙瘩,像癞蛤蟆的背,真丑。
没吃过苦瓜的我,听着苦瓜都觉得它苦,可还是好奇它到底会苦到什么程度。
终于等到它长到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的让我妈做了一道苦瓜菜,满心期待的吃下了第一口。
至今,我仍记得那一口苦瓜在嘴里的味道。整个嘴巴都是又苦又涩的味道,我皱着眉,张大嘴巴,说着真苦,真的是苦到了心底里。
没敢再嚼第二口,就赶紧把嘴里的苦瓜吐了,这一盘苦瓜,我再也没有吃过一口。
我家的饭桌上,再没有出现过苦瓜这道菜。
自此后,只要听到有人说吃苦瓜,小时候吃苦瓜的苦涩记忆就会一股脑的挤进脑袋,嘴巴里都是那种不愿再体会的苦涩味。
再次吃苦瓜,就是今年夏天。
我妈在我妹家住,有几天她牙齿又开始疼,说是苦瓜下火,就从菜市场买了苦瓜做着吃。
第一天做的苦瓜,和以前一样,吃一口满嘴的苦涩,久久散不去,我再没吃第二口。
第二天,我妈说:“今天我把苦瓜切好后,在凉水里拔了好几个小时,今天的苦瓜不苦,你尝尝。”
虽然不怎么相信,还是尝了一小口,小心翼翼的吃进嘴里,嚼一口那种印象中的苦涩并没有袭来,而是淡淡的苦味,吃完后这种淡苦味很快就能散去。
这时我才有些理解,那些爱吃苦瓜的人,不是他们爱吃苦涩的菜味,而是他们用对了方法,这苦涩的味道也不再那么苦。
生活其实也是这样,总会有苦涩,当我们换个方式烹饪生活这道菜的时候,会发现原来生活也并不总是那么苦。很多事换个方式思考,就会好过很多。
辣是嘴里的血脉喷张,记忆里的一道红
以前我们那几乎每家都会种辣椒,是那种尖椒,在玉米成熟的时候,辣椒也长好了。
辣椒不高,一般会长到成年人的腰部位置,每株辣椒秧上都挂满了深绿色的辣椒。辣椒从长出来到完全变红的这段时间,它成了我们家饭桌上的常菜,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一道,炒绿辣椒。
辣椒折去把洗干净,用刀切成三五公分长的小段,待油烧热把辣椒放进去,再放入盐、十三香,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放味精,味精一般会多放一点,这样就不会太辣。做法很简单,味道却很棒。
每次只要有炒绿辣椒,家里的馒头就会吃的特别快。一口辣椒一口馍,或者把馍从中间掰开,把炒绿辣椒夹在中间,然后再一口一口吃进嘴里,绿辣椒的香辣浸满口腔,辣的人只想吐舌头驱散这辣味,可还是乐此不疲的吃下一口又一口,好像上瘾一般,只有辣才能唤起我们对这道菜的食欲。
秋天辣椒完全红透,我们会把红辣椒一个个从秧上摘下来,在天气晴好的时候,红辣椒被散开进行晾晒,一大片一大片的红,是一家人辛苦几天的劳动成果。
等到红辣椒被完全晒去水分,只剩下皱巴巴的皮囊时,用尼龙绳子将辣椒一把一把的串起来,串成一个个长串,挂在避雨的屋檐下,然后就是等着它成为辣椒罐里的油泼辣子。
北方人吃面是一定要放油泼辣椒的,不然面看起来白白的,勾不起人们食用的欲望。有了油泼辣椒的点缀,一碗简单的面也会立马变的不一样,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立马勾起你的食欲,让口水在舌头上打转,然后不自觉的吞咽口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吃一口面,解馋。
油泼辣椒好吃,辣椒面制作起来却不省事。想要弄多一点的辣椒面,我妈一般都是把辣椒从绑好的串上掰下来,装在干净的蛇皮袋里,拿到乡上的辣椒面制作坊,等个半天,辣椒面就做好了,只需要付钱就可以。
一般都是做的比较少,做多了,怕放的时间长,长虫子,辣椒面就吃不了了,扔了怪可惜的。
少的时候,都是在家里自己制作辣椒面。
先是把辣椒从串上掰下来,再用剪刀将辣椒剪成小段,再把剪成小段的辣椒放在平底锅里,把平底过放在炉子上烤,一边烤一边翻动平底锅里的辣椒。
这时候是不能离人的,因为容易烤焦,这会影响油泼辣子的味道。烤一个小时左右,辣椒段被完全烤干,一拨动就是刷刷的响声,很容易碎。
辣椒段烤干了,倒进碾辣椒面的槽子里,碾半个小时以上能完全捻成辣椒面。
碾辣椒面是很费力气的事情,我力气小,每次都碾的很慢,我妈性子急,看我碾不动,就会跟我吼:“你一边去,碾个辣椒你都碾不动,我来碾,你别弄了。”
也就是在自己家人跟前,才有人心疼我干不动活,在外工作,有些该干的力气活,没人会心疼,自己咬牙也得把事情做了。
从我妈嘴里出来的话是辣的,听到心里的感情是温暖热烈的,就像这辣椒,在嘴里让你血脉喷张,在记忆力却是抹不去的一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