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了不得了!去去!”正在屋里闲聊的我们听到了妈妈的喊叫声和跺脚的声音,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一窝蜂得嘻嘻哈哈跑出去看:我和表妹最先反应过来往外窜,一边互相讯问着一边跑,一个个眼睛里闪烁着猎奇的光;舅舅、小姨、爸爸他们迈着比平时略微快些紧些的步子,也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但也没有离门口太远,也许想着若是没什么大事就能赶紧回到屋子里;最后的是步履蹒跚的姥姥,睁着有些浑浊空洞的双眼一颠一颠的走出门来,环顾一下我们,似乎在问怎么了,怎么所有人都跑到外边来了……
“妈,怎么了啊?”最先跑过去的我笑嘻嘻的问,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我笃定地想着,一边仔细看着妈妈。
“哎吆!别提了,你看看”,妈妈气急败坏地指着谁都没注意的地上——半条炸鱼——急吼吼得说。
“怎么了?诶?这鱼哪里来的?怎么在咱院子的地上啊?我刚才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呢!”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破头也不知道这鱼从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我心里一片震惊。
“哪里来的!”,妈妈有些苦笑不得地看着鱼说,“这是另一个屋里供桌上摆的那条鱼啊,我一走过来,就看到一只大猫在吃这条鱼,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赶紧喊了一嗓子把它吓跑了,它已经吃了一小半了。”
听完妈妈的话,我们都笑起来。
爸爸笑着说“忘了关门了。”
“关门也不管用,猫精着呢!”舅舅接口道,也是笑眯眯的。
“我以前有个邻居,厨房里放着一条鱼,本来想着中午吃鱼呢,结果做饭的时候发现不见了,后来在后边看到一只猫在吃鱼哩!她也是没锁门,鱼被猫拖走吃掉了,自家倒不得吃了。”姑姥姥用一向高亢的大嗓门给我们讲着她曾经的邻居的故事。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回到了屋子里。
我看着这冬天难得一见的瓦蓝瓦蓝的天空;看着干枯了的瓜藤,心里想着却是“留得枯荷听雨声”;还看着脚下垫高又踩实了的黄土地;看着破败的难以支撑的小茅草棚子;听着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此起彼伏热闹叫声。一边感受着枯萎衰败,一边感受着生命的蓬勃生机。
“白瞪着那两只眼睛了,怎么连家都看不住呢!眼睁睁看着猫把鱼给吃了。真是的!”耳边传来衰老的声音,我心下一惊,回过头去,原来是姥姥在说话。见我回头看她,她也纹丝未动,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看着供桌上的姥爷的遗照,嘴里念叨着“没用”。见我一直看她,就问了一句“你说,他是不是很没用?”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作答心里一边想着一张照片能做什么呢,一边无奈地笑着,笑着,等姥姥转身后,我的笑终于绷不住,泪流了满脸。
在模糊的泪水里,我想起姥爷带我跟表妹们玩的情景:我们坐在三轮车里,叽叽呱呱的与骑三轮车的姥爷说笑,在姥爷的笑话里我们笑的前仰后合,姥姥温柔得看着我们,眼神一片清明;表妹脆生生的唱着,我用手打着拍子,本来也打拍子的姥爷忽而站起来,把手放在背后,弓起腰,做出大公鸡的样子摇摇摆摆,我笑得几乎坐到地上,妹妹也笑的唱不下去岔了气,姥姥也抿着嘴笑;还有姥爷笑呵呵的用十分明显的东北口音介绍我说“这是闺女的闺女!”又联想到如今姥姥空洞的眼神和跟核桃一般满是皱纹的脸庞,擦掉眼泪看着眼中逐渐清明起来的蓝天、枯藤与麻雀,感到了一股明媚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