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柳永《玉蝴蝶》
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柳永《玉蝴蝶》
《蕙风词话》说:“盖写景与言情,非二事也。善言情者,但写景而情在其中。此等景界,惟北宋词人往往有之。”柳永这首《玉蝴蝶》,就是“但写景而情在其中”的艺术标本,它在情景交融方面,达到了很高的境界。
柳永这首词,善于化用前人诗词,用人若已,不露痕迹。在修辞上既不雕琢,又不轻率,而是俗中有雅,平中见奇,隽永有味,故能雅俗共赏。
作为喜欢拍摄,寻求诗意风景的人,特别喜欢柳永以“白描”的手法勾画诗情画意,又以深厚功力遣词、字“点睛”,就如画面中的兴趣中心、焦点,往往还能动静结合,这种画面皆非灵动飘逸?摄影中的关键词:肌理,光影,色彩,线条,隐喻,思想,层次……在柳永的词中,能得到发掘出适合摄影的元素并学到表达。
柳永这首《玉蝴蝶》,通过描绘萧疏清幽的秋景,来抒写对朋友的思念之情。
起句“望处雨收云断,”写景入题,想象这画面:“远处天边风云变幻,疏朗向晚黄昏的清秋之景,”作者独立凭阑远望,忧思不已。“凭阑悄悄”,这“悄悄”,化用辛弃疾《踏莎行》中的“吾道悠悠,忧心悄悄,最无聊处秋光到。”
作者先“描”全景,又将“镜头”移到细处,作了“特写”:“ 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很有诗意的画面:秋风轻轻地吹拂着水面,白蘋花渐渐凋落,秋天月色寒寒,露水冷冷的时节,梧桐叶变黄了,正在一叶叶地轻轻飘下。萧疏衰飒的秋夜,自然会使人产生凄清沉寂之感。“轻”、“冷”二字,正写出了清秋季节的这种感受。“蘋花渐老”,既是写眼前所见景物,也寄寓着词人寄迹江湖,华发渐增的感慨。“梧叶飘黄”的“黄”字,突出了梧桐叶飘落的形象,“飘”者有声,“黄”者有色,“飘黄”二字,写得有声有色,有动有静。千品万汇的秋景,作者只捕捉最典型的水风、蘋花、月露、梧叶,用“轻”、“老”、“冷”、“黄”四字烘托,交织出一幅冷清孤寂的秋光景物图,在摄影上,也可以用水、风、花、露、叶等秋天特有的景物元素,通过“构图”、“影调”来表现清疏秋光。加油!
“故人何在”,“烟水两茫茫”两句,承上启下,又统摄全篇,为全文之主旨。下片插入回忆,写怀念故人之情,波澜起伏,错落有致。“海阔山遥”句,又从回忆转到眼前的思念。“指暮天,空识归航。”这句,化用远师谢眺诗“天际识归舟,云中辩江树”(《之空城郡出新林浦向板桥》),近师温庭筠《梦河南》词“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借用与化用,构造出新的形象,把思念友人的深沉,诚挚的感情表现得娓娓入情——看到天际的归舟,疑是故人归来。
空旷江面,天际归舟,寂寥之感顿生,也是绝美的画面,绝重的孤独感!
收尾三句,以景结情,作者用断鸿的哀鸣,来衬托自己的孤独怅惘,可谓妙含无垠,声情凄婉。“立尽残阳”四字,画出了抒情主人公的形象,久久地伫立在夕阳残照中,如呆如痴,感情完全沉浸在回忆与思念之中,一个“尽”字,道出了伫立凝望之久,言有尽而意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