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是我人生经历过最怪谈般的三年。
还记得在山城的咖啡馆里小坐半下午,响彻空间的蔡琴老歌《三年》:左三年右三年,这一生见面有几天。横三年竖三年,还不如不见面...明明不能再留恋,偏要苦苦缠绵。为什么放不下这条心愿?情愿受熬煎。
张爱玲写过:“对于30岁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而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她深知人生苦短,绚烂过,悲凉过,亦是无悔的人生。
一切都结束了。终于有机会再度重逢世界。
一落地韩国首尔的仁川国际空港,看着停机坪上大韩航空和韩亚航空的一排排班机,胸中突然喷涌而出一种自由和放达的激动。
人生有几个三年?但就真真实实地发生了。世事无常,命运翻转,个人的意志在它们面前,太过微不足道,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学会对人生过往翻篇。
曾经自己也努力付出过,真情告白过,用心珍惜过...那些喜欢的歌手隐退了,崇拜的偶像消失了,熟悉的名人离世了,常见面和在线交谈的朋友也没有交集和联系了。
回望过去,原来生活就是一路在告别。只是已过半生,才意识到光阴荏苒,韶光飞逝的沉痛。
这三年,各大海外航线,邮轮,领馆签证中心纷纷关停,出国旅行从此中断,陷入了长夜一般的寂静。护照和签证都纷纷变成了失效的文件。那个曾经能自由往来于世界的理想,热情,希望都彷佛成了前尘旧事。
开放的消息遥遥无期...
被关闭的世界大门终将会重启,总有一天要重回世界,是这三年默默流动在我每一天如苦难行军般日常里的信念。对世界的回忆,更变成了我活下去的动力。
我对挚友说过,我曾见识过世界的美好,从前的那些点点滴滴就像一盏盏明灯一样,温暖地照耀着我,给我引导出一条条度过黑暗沟渠的微光小道。依然胸怀四海,所以还能安顿自己在被制约生活中的苟且。
已过半生之年,我看到过无数壮丽的人文和风景,此生无憾。
往昔,多少次坐飞机在魔都的浦东国际机场,进进出出,起起降降。等过深夜的起飞,也经历过凌晨的抵达。再次看到机场人流如织,编写着城市的繁忙,诉说着人情冷暖,悲欢离合。我内心是好奇的,我还是不肯定这座城市,它到底变了多少。
能在有生之年再度从天上看到昏黄而浩瀚的长江入海口;东海上漂泊万里的船舶;白云朵朵下,济州岛和朝鲜半岛那蔚蓝而幽远的世界地平线和海岸线在我的视野里铺陈开来,真真是久违了。
仁川国际空港航站楼登机信息栏上滚动的国际航班目的地,好像带给我重归世界秩序的消息。
它们就像失散已久的亲人。
这三年,从西安出发沿着丝绸之路河西走廊直到新疆中哈边境;从万里长城最西端甘肃嘉峪关到最东端河北秦皇岛山海关;从海南岛最南城市三亚到黑龙江东极抚远中俄边境...我遍历了全国33个行政区,完成了一次史上最高的地理壮游。如今回望在雄鸡版图上那些漫长的旅途,我才明白我是何其幸运。
这三年,我和很多人一样花了大量时间在屏幕前,看着窗外每一天重复的天亮和天黑,思考过去和未来。既然每个人都是按天倒计时地向死而生。那现在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曾经所努力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漫漫异乡路。生命就在这样的旅途中悄然流逝。散落在漫长旅途中的细节,串联到一起,涓滴成河。当发生了这样的关联,活着的意义,旅行的意义,人生的意义,就开始展现出它们的面容。
人生本没有意义。而旅行的意义,就是见天地见众生最后见自己,为人生创造了意义。最终,我不必再去追问旅行的意义和人生的意义。
这些不可替代的生命体验,就是我此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