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云拿起来看了眼又放下，神色不过凝滞了一秒，田莉还是捕捉到了。
“是李大明？”
她点点头站起来，“总是叨扰你们，怎么好意思。来，我去帮老张端菜。”看见田莉的眼神，她没奈何摇摇头，“我们田主任真是天字第一号热心肠。行了，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就上回调查的事，他估计知道了，发了条短信表示感谢，仅此而已。”
田莉抓着她胳膊忍不住絮叨：“你们俩在阜大究竟得罪谁了，就这么不消停。对了，我可是托人打听了，李大明这回清白着呢，那些什么花边新闻都是没有的事儿。”
“那与我什么相干？”梅云反问。其实不消田莉打听，这些天，儿子就不谈了，阜大里那些老相识，从老毕开始，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她打过电话，说你千万别信谣言，李院长不是那种人。
他是什么人，大概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哪怕她再不愿意提起，再不能面对，她也必须承认，李大明一直以来追求的都是真爱——所谓精神上的相知、情感上的契合、生活中的默契……也算是稀有物种了，难得不滥情，但可能并不比滥情好多少，因为对于她的伤害，只会更深。
男人，甚至是一个好男人，譬如李大明，又譬如罗冈。
罗冈与出版社最终解约。他这些年过得并不轻松，他知道他辜负的那些必须由他自己背负，爱是美好的，可是除了爱之外，他还要去偿还，这就不能不沉重了。也许世间事正是如此，遗憾造就了令人心折的美，欢乐背后永远埋着痛苦的裂痕。
“罗老师，这样也太可惜了。要不然，咱们把这一本放一放，先出版其他几本？”编辑仍然在极力争取。
“谢谢你，不过我已经决定了。”他已有七八年没有再搞文艺创作，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学术上。一方面，学术是在高校安身立命之本；另一方面，创作常与孤独和痛苦相伴，而他再也不想体验这些感觉。“要不然看看你们总编有没有兴趣出版我的专著？”罗冈半开玩笑地问，倒也没指望对方的答复。
他把解约协议递给王亚茹。她接过来过了一遍，“版税损失不少呀。”抬起头似笑非笑望住他，“真的舍得？”
“除了太太和女儿舍不得，其他都能舍。”便顺势揽住她的腰。他是真的可以随时沉溺在她的目光中，因着那些负累，他沉溺得更快些。
似笑非笑变成了嘲笑。她狠狠戳他一下，“油嘴滑舌！好了，我不嫌你穷，行了吧？”王亚茹皱皱眉，“但是现在不要在这里装可怜了，我饿了，饭什么时候好？”
………………
“我是不是一个操心的命？”田莉给张志国递去毛巾擦脚，“好容易亚茹罗冈好了，这边又来了个梅云。”
“那你可得感谢我。”
“谢你什么？”她扭过头追问。
“要不是我老实本份不折腾，你还有工夫管他们？”
“嘿！你还觉得自己怪不错的是怎么着？”
………………
卫生间里水声潺潺。
王亚茹又拿出那份解约合同看了一遍。
她走进书房，拉开自己书桌的抽屉。其实，她一直藏着那本书的首版，是她自己去书店买的。她重新整理了一遍书柜，将自己这本插进了罗冈的那一排小说里，然后放了他们当年的合影在旁边。
他们永远与他们的故事共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