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算起来江老爷子今年也有六十岁了,是个地道的北京爷们儿。满脑袋花白头发,身子骨倒是硬朗,每天都捯饬的规规矩矩,一眼瞧上去倍儿精神,颇有股仙风道骨的模样儿。
自打老爷子退休以后,就一直窝在自己郊区的小四合院儿里。他的两个儿子倒也出息,都在三环买了房,想把老爷子接过去照顾。
可老爷子就是不应,还说自个儿的老伴儿不愿意挪地儿。
“不是,爸,妈都走了二十年了,您说的哪门子的老伴儿啊?”
“兔崽子,你有几个亲娘啊?”
“一个,一个……那您还真看着我妈了不成?”
“嘿嘿,爷们儿,我还真就看着了。”
儿子苦笑一声,道:“得,得,我不跟您馋这嘴啊,您想住哪就住哪儿,啊,我俩也不操这闲心。”
老爷子笑了一声,没说话。
“得嘞,爸,那我俩先回去了啊,有事儿您再招呼我们。”
“走吧,走吧,净在这儿碍眼。”
“得得得……”
俩儿子回去了,就剩老爷子自个儿在这四合院儿里。
老爷子躺在那把有点儿年头的老藤椅上,拿根小棒儿挑着身边儿的鸟,自个儿玩儿的还挺开心。没一会儿就着了。
2.
平日里,老爷子没事儿就爱遛个鸟儿,翻翻花儿什么的,跟街坊也不大说话,得着空了就回屋跟老婆子聊天儿。您估计得奇怪了,这老头儿对这个照片儿唠个什么劲?嘿,您还真别说,老爷子还真有这定力,一唠就是一晌。年轻的时候也不见他怎么跟媳妇儿说过话,成天撇个脸跟白板似的,老了老了倒反过来了,说的嘴皮子都能磨出泡儿。
这老头儿的老伴儿生前倒是个文生姑娘,长的俊的很嘞。人家那会儿都叫她“小蜜儿”、“尖果儿”。想当初刚认识姓江的时候就文气,腼腆,见个生人就脸红。到现在还是这样儿,挂在墙上比活的时候更文生了。
3.
这天晚上,刮了挺大的风,没一会儿就下雨了。
老爷子刚躺下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心里一想这鸟儿还在外边儿淋着那。老爷子赶紧下床去收笼子。
老爷子开了灯,刚走到屋门口儿,这灯攸得一下可就灭了。
您说瘆不瘆人,这黑七八乌的,小风儿呼呼吹着,小雨哗哗下着,里屋还挂着个死人相,桌子上还端着个骨灰盒儿。一股阴风钻到老爷子颈子里可是打了个哆嗦。
老爷子眼前是一片漆黑,就是感觉身后边儿有什么东西过来了,离自己是越来越近,吓得江老爷子寒毛根儿都立起来了。
突然间,一只手搭在老爷子肩上,身后发出一声幽怨的声音:“你…知…道…我…是…谁…吗……”
“快回去吧,外边儿下着雨呢,别冻着了。”
“切,每次都吓不住你,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只见一缕青烟飘回到桌子上的骨灰盒儿里。
江老爷子摇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着:“老伴儿啊,这都二十年了,你还跟小孩儿似的,长不大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