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收到过手写的信件,今日整理书桌,竟然发现了一封信,信纸有着上个世纪的沧桑感。再看笔迹,硬挺、坚毅,又不乏飘逸之感,笔端竟有些魏碑的味道,真是古朴得熨帖好看。
落款是很陌生的名字,不由得觉得莫名。正想着,信封中滑落了两张照片,正是我今年四月去云南游玩的时候和偶遇的爷爷的合影,猛然间回过神,原来他当初问我们要了地址,真的洗了照片给我们寄过来了!而且,还随着照片写了一封信给我们。
不知怎的,一瞬间觉得很动容,也许是太久没有收到过手写的信件;也许是那富有年代感的信纸让我回到了上个世纪般的美好。电影《夏洛特烦恼》中,夏洛疯了一样地跑出医院,听到大街小巷播放着“一次次呼唤你,我的一九九七年”,那种抑制不住地激动……时光不可倒流,可是,为什么听着熟悉的旋律、看着九十年代的街景,还愿意相信时光真的可以穿越,那些我们还年少的时光。
想起木心的那首诗:《从前慢》“从前的日色变得很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很久以前,我还有着写信的习惯。那时候,和好友互通信件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时至今日,我还用盒子细心珍藏着当年好友们的亲笔书信。有才华的她还写过一篇小说,我觉得那是我这一生读过的最好的青春文学——因为带着真挚热烈而隐忍的爱恋。每每读着她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写着的那些文字,总是莫名地感动。更何况,她的字也好看,愈发增加了文字的韵味——弥漫了那些年我们的青春时光。
在橘色灯光下书写信件的时光,怎么觉得那样地遥远了呢?遥远到看着眼前的亲笔书信,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遥远到竟会为这份久违的书信而感动莫名。
这位来自西安的75岁爷爷,独自出行,从三月开始,带着单反相机和一些简单的行李一路从北游历到南。我们在香格里拉的石卡雪山偶遇,之后他又去了泸沽湖、玉龙雪山,西双版纳、昆明、石林、贵州安顺黄果树、龙宫、织金洞、遵义,五月才回到西安。
在雪山偶遇时,我们一行7人要坐上山的索道,索道缆车刚好8个座位,就这样,命运的安排,我们得以和独自出行的爷爷一起乘坐缆车。其实,一行的广东小孩们看到雪就异常兴奋,再加上感慨眼前的爷爷这么大年纪还敢一个人远赴他方游历祖国的精神头,更加深了他们的兴奋。我们央求着爷爷跟我们一起合影,爷爷欣然允诺。
我何尝不晓得,彼时,我们的心境是这样的:在日后每一次感喟自己衰老的时候,拿出合照,看看这位一身红衣的爷爷,看看他笑得那么开心的模样,该会骂自己如此不争气。
其实,爷爷的身体并不十分硬朗健硕、精神也并不如你想象中矍铄。在攀谈中,他说:前些年身体还不错,这一两年大不如从年,但是想趁着还能走得动,特别想出来走走看看。
不知怎的,心底升腾起别样的感受。也许在他的心中,年龄、身体、距离都不是问题。一心想着自己心驰神往之地,才是最大的慰藉。他说着下一站要去泸沽湖看最美的星空,还要去西双版纳感受热带风情……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他的眼睛就像闪着星子,那样的灼灼。
在美丽圣洁的石卡雪山,自然的广袤和人的渺小,冰冷的空气、冻僵的双手,以及眼前那个丝毫不顾忌一切的老人,给了我们重新思考人生的角度。
旅行,不仅仅是去接近天、地、万物,遇见的人也是另一种风景。若是过去,听说一位七十几岁的老人独自出行,许还带着听故事般的感受。而今,他就笑盈盈地站在你面前,你就懂了,生活总是以各种方式向你呈现什么叫梦想、果断、以及行动力。
其实,在雪山偶遇的时候,我们还得知爷爷没有享受到70岁以上老人可以免票的优惠,黑心的包车司机还多收了他的车钱。听罢这些,他轻轻地笑笑,摇摇头说不要紧。全然没有一丝的愤怒和情绪,那样的云淡风轻,该是岁月的馈赠吧。
因这信件昨日才被我发现,看落款日期竟是六月。几个月过去了,我们竟然还没有给爷爷回信,实在不该。
今日,我又一次在橘红的灯光下,拿出好久不用的信纸,虔诚地、一字一句地给爷爷回信。希望他不要责怪我们这么久才回信,但迟到总比没有回响要好。
祝福爷爷,一位身体力行实践着的老人。感恩这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