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清明时候,注定是思念故去亲人的日子。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想起我的父亲。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快十年了。十年来,他常会在梦中看我,他还是那么的整洁,一如他生前的习惯,但唯一变化的是在梦里他不己经不象生前那么严肃,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也许在那边,没又那么多生活上的琐事和烦事。
父亲属牛,五月里快黄昏时生。奶奶常说:“俺儿是牛下套时生,这一辈子是不下力气的命”。可偏偏造化弄人,父亲这一生真是辛苦的命。教了几十年的书,是工资最低的年代。调到县里去写县志,写党史,好容易熬到快能转成正式工的时候,又偏逢机构大裁减。回家后承包了几十亩果园,好容易盼到果树第一年结果,多少年没有决堤黄河又决了口,辛苦经营毁于一旦。
父亲辛苦了一辈子,还没到安享晚年,六十四岁那年竟然得了癌症,临走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确诊以后,他没有我们想象的那种绝望的情绪,还是一如既望地继续着以前的生活,吃饭,睡觉,按时接送孩子,甚至给孩子们检查作业都没有停下。唯一的要求是让我能多陪他出来散步而已。
永远忘不了的是那个秋日的傍晚。父亲在前边背着手慢慢的走,我跟在后和他闲聊着。我接了个电话,父亲只是静静地听着。见我要离开,他也没说话,摆摆手,示意我离开。然后转过身,依然慢慢地向西边的河堤上踱去。我走了几步,扭头看去,他的身子依然如年轻时那么挺拔,浑身被金色的夕阳紧紧地包裹着……我的双眼刹时大颗的泪涌出。渐渐的,他身影的轮廓变得巨大而模糊,慢慢地向落日里移去。那一刻,我真希望将那个背影定格成永恒。
我们都被父亲的淡定折服,心里好受了一些。但是,害怕来到的还是来到了。那是他又一次病重住院,情况特别不好,似乎有一种预感。他用过药休息了,我心情沉重,离开病房在外面透透气,回来一进门,发现情况异常:父亲蜷着身子侧躺在在床上,不知什么原因,身子还有些颤抖。感觉我回来了,他转过身呆呆地看着我,是不常见的那种表情。我连忙跑过去,一手托着父亲的脖子,一手托着他的腰,稍一用力,便把他抱了起来,紧紧搂在我的怀里。那一刻,父亲反倒象个孩子似的,头微微的向我怀里探着,大滴混浊的泪珠从他眼里滚出。一会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身子慢慢地舒展开。我帮他盖好被子,父亲把手从被角里伸出,晃了晃,示意我离开……
这一天,父亲还是走了。
十个年头过去了。父亲的音容笑貌还时时在眼前闪现,幻觉中他还在我们身边没有走远。我有时清净了,还喜欢在他经常坐的那把竹腾椅上,呆呆地坐着,有时不由地学他的样子斯文地咀嚼着东西,慢慢地咽下。恍惚中,不知坐在竹腾椅上的是我还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