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在父母的一再要求下闵骗父母已经辞去上海的工作。他回到自己生活过十八年的三四线城市心里总有些失落,走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街道巷口,看着店铺的“缝缝补补”,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母亲说邮局来电话有他的一封信,什么年代了居然有人写信,这让闵的心里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谁。
闵突然想到了什么,给东南打了一个电话道:“小子,你的爱好还是这么无聊啊,不能打电话吗?非要写信。”
“信?什么鬼?你说什么信?”东南在电话那一端的表情即将显现在闵的脸上。
“难道不是你给我写的信吗?”闵像冬眠醒后的惺忪迷茫。
“我怎么会给你写信呢?这不是正打着电话的嘛,我费那劲儿干嘛啊!”
“那会是谁写的啊?我快到邮局了,不说了。”闵挂掉电话,加快了脚步。
绿底黄字的招牌上写着“中国邮政”,邮局右边是邮政银行,左边是水利局。进入不过四五十平的大厅,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约齐腰的柜台,虽然有四个工位,却只有两名工作人员的身影。最左边的是一位女性,身着淡蓝色衬衣,那起球的棉质外套被顺手放在椅子的靠背上,她将头发扎成丸子,头两侧十分的整洁,没有多余一缕的乱发散落在脸庞,显得她是那么的干练。她脸上没有多余的粉饰,见她年龄也不过大闵10岁左右。与女子相隔一个位置的男性工作人员头发花白,年纪应该五十多或许再过几年也就可以退休了。
有人进来她只是埋头整理自己的文件,并未转头多看一眼。闵走近道:“姐姐,我来取信。“语气轻缓。
“手机尾号多少?什么时候到的?“她抬头乜斜一眼。
闵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尾号:“7586,今天早上十点打的电话。“
她随即走到还未整理完全的信封堆,似乎没有她要的,接着她仰首向上方柜子整齐处理好的信封仔细查找。看她翻来覆去找了两三遍,已微微出汗。转过头来对闵说道:“没有你要的信,你是不是记错了?”
闵略微脸红肿胀,心想不应该啊,自己妈妈哪有这样坑儿子的。
顷刻之间,闵仿佛洞察一切,一下子反应过来“哦哦哦,不好意思报错号码了,应该是7756。”
随即那女人又仔细查找了两三遍,看见她稀疏地抽出几封信但又立马放了回去,这让闵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了。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等待查询高考成绩的时候,让人焦急,让人无奈,却又让人期待。
“小伙子,别拿我们开玩笑,我们的工作也是很忙的,这里可没有你的信。”那女人面露愠色,起身转头说道。
此时,相隔将近三米远的那头发花白的男子终于开口了,闵都快忘记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你还是打听清楚了再来吧,这样也不用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想戏弄谁,我回去找我妈问清楚,快递员的电话并不是我接的,可能是我妈记错了。”闵连声道歉羞愧难当,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妈妈?“那女人疾步走到柜台前,掀起的那一阵风向闵铺面而来。
“你妈是不是姓古,住在临江大道?“
“是的,你认识我妈?“闵心里一惊。
“哈哈哈,何止认识,小伙子,你先回去问清楚,不过啊,下午你可能还得来一趟。”这女人叫蒙娜丽莎吗?琢磨不透这笑容背后的含义。
“你先回去吧,确实没有信,错怪你了。”那女人接着说道,可似乎并没有想要停止嘲笑的意思。
此时一刻也不想就呆,尽管心中充满疑惑,看样子这里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答案的。闵礼貌性的说了一句:“打扰了。”便大步踏出门去。
“这孩子蛮可爱的,就是佳婷太‘傻’了……”闵依稀听见大厅里的谈话,听见一个女孩的名字,心中总有一种不想的预感。
屋子里传来了那男人磁性低沉的笑声。一路上闵低着头觉得自己就是这条街上最可笑的小丑。
回到家中,闵有些气恼,还没等那急切的母亲追问便率先开口:“妈,你干嘛呀,没有信你干嘛还要我去邮局取信啊?“
“看你这样子,人是没见着了?“母亲有些焦急的问道。
“什么人?“不详与疑惑如暴雨般袭来,狼奔豕突。
“哎呀,就是你张姨给你介绍的对象,她在邮局上班,本想介绍你俩认识的,结果你死活不愿意去,我这才出此下策嘛。“母亲有些恨铁不成钢。
闵有些无奈,“妈,就一位近四十岁的姐姐和一位大叔,哪有什么张姨介绍的对象啊,再说了,我现在没有相亲的打算。”
“等你打算,怕是我和你爸都闭眼了你还打算不过来呢。你等等,我打电话去问问你张姨怎么回事。“
闵在做最后的挣扎,“妈,算了吧,看来我和那女孩没啥缘分……“
“你懂啥缘分。“她随即走进卧室,砰,关上了门断绝了闵任何的逃避幻想,他无奈又不安地坐在客厅等待着他的最后的审判。
……
整间屋子内是那么的安静,只听见滴答滴答时光流逝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闵有些昏昏欲睡,正欲进入另一个世界时,咳咳,那刻意的音符敲击着闵的耳膜,闵一下子惊醒站了起来,只听见“她出去办事了,下午会回到公司,你下午再给我去一样,接人下班,顺带请她吃饭,如果可以你得给我送她回家,当然了你要是再能上去坐个几个小时就更好了……,不许给我推脱,今天你非去不可!“母亲一脸严肃,丝毫没有可以回旋的原地了。
“啊!“一声长叹,闵呆立在了原地。
午后的阳光灌满了街道巷尾大部分角落,人们纷纷避让生怕与自己沾上了关系。闵的千般不愿得到了回应,这燠热的光影似乎也在阻止闵的步伐,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以此为理由逃回家去。步入那邮局大厅的一刻,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已没有商量的余地。那位大姐自喜于自己的神机妙算,忙让闵赶紧坐下,闵东瞅瞅西看看,只见一女子身穿淡蓝色衬衫,休闲蓝绿工作裤,手持外套疾步走来。霎时,她吸引了闵的目光,那细的脖颈上,一双淡眉,丹凤眼,两片薄唇,外抹夕阳残霞色。
她径直地走到闵的面前,他立即站起身来,还没等闵开口,她率先说道:“你好,你是古阿姨的儿子?”她有着疑问也是在探寻,语气轻柔却不容辩驳。闵还没来得及回答。
“我的情况想必介绍人大体也给你说了。”说话间她微微低头犹豫了几秒。
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或许是出于服从母亲的嘱托:“下班了我请你吃个饭吧,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闵,心想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又顷刻转念自我嘲讽的笑着,是个傻子也挺好的,这样和自己也算是“郎才女貌”。多年后,闵问及佳婷当时为什么听见自己请她吃饭时就诡秘的笑了起来,佳婷大笑道,因为你十分的可爱,哈哈哈。她注视着闵的眼睛,闵虽有些许躲闪,但一脸真诚,并没有欺骗的韵味。随即也就同意了。她让闵坐着等一下,换身衣服就出来。闵环顾四周以此来掩饰自己当时的尴尬。
在这二十来分钟的等待过程中,闵不断的问自己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不走呢,难道是因为可笑的责任感吗?还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呢?内心的纠结与反复,眨眼间她就换好出来了。淡雅的碎花连衣裙,惹人喜爱。
那斜阳映照在两人身上,脸色微醺发红,或许是晚霞印红他们的脸。
路上两人简单的寒暄,选择去了相距不过一公里的运河岸边的苏菜馆。
暮色渐浓,耳畔响起那茶余饭后人们闲散时的喧闹,三菜一汤,桌上还剩下不少菜,两人都想着不要浪费,却又羞于开口,闵正挪移开自己的视线时,佳婷叫来了服务员将剩下的饭菜打包。
闲步于河畔,这一刻闵有了已经成家的错觉,回望身边的这人既陌生又熟悉。两人目光的重叠,擦出了那闪闪的光亮,躲闪不及。
“可能介绍人没有把我的情况给你说清楚。”佳婷的目光徐缓低下,随即微提自己的裙摆,那金属与硅胶制作出的肢体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了暖人的温度,闵一股酸意涌上眼眶。
佳婷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愿意隐瞒什么接着说道:“我爸在我四岁时就去世了,自那以后母亲就患上了精神障碍,如果我要结婚的话我得带上我妈一起。“这女人坚毅的眼神使闵知道这一切的坦诚,更多的是不拖累他人。
闵没有过多的询问缘由,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谢谢。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他的眼睛不自主的流下了泪。佳婷眼中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有了莫名的亲切感。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谢谢,以往的男人了解情况后立马丢下鄙夷的眼神和粗鄙的脏话骂着介绍人与自己转身而去,她听见张姨介绍他的条件时自己有过退缩,佳婷的躲避却依旧没能逃脱命运的安排。现在的他的独特,印刻在佳婷的眼中,这会是自己值得去托付的人吗?
分别前两人互加了微信记下了电话,虽然不是确定了关系,却也是有了各自的期待。
回家的道路在今夜显得无比的漫长,街道稀疏的人流偶有孩子两三成群的嬉戏打闹。在闵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佳婷如心脏般颤动的身体是那么的顽强与“自信”,如果你不愿意驻步欣赏又怎会知道她的左腿安装了假肢呢。面对这些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使得这不足一米六的身躯抗下了所有。
哔哔哔,“你不要命啊!”一名黑色奔驰司机骂道。闵被粗暴地鞭笞回了现实世界,慌忙地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临近家门,闵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母亲讲解这场相亲,这场现实与理想相隔着纵深千里的沟壑却又无比紧密的牵连在一起割舍不下的相亲,让闵不知所措。
闵故作镇定走进家门,母亲没有急切的询问相亲如何,闵用余光瞟了一眼母亲,她脸色不是很好,父亲只是淡定地坐在沙发正中的位置看着晚间新闻,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父亲不急不慢的来一句:“过来喝口水,坐下来再说。”
闵接了杯水,走向阳台在沙发的另一端与母亲相对而坐。
“女孩人怎么样,刚开始接触,重点看人品怎么样,听说她在邮局工作,而且人也不错,待人也有礼貌……。”父亲打破沉寂,看向我似乎在等待我的答案。
“爸,妈,她人很好,也很孝顺就是腿脚有些不便,但不影响行走。“闵见母亲眉头一紧,避开其目光继续说道:”她是单亲家庭,被母亲拉扯大与母亲感情深厚,她母亲安静,喜爱阅读和思考。“闵瞟了瞟母亲,等待着他们的审判。母亲阴沉着脸说道:”你意思就是她自己身体残疾,她妈脑子还不正常是不是?“母亲飙高音似的怒吼积压已久。
闵呆愣住了。
“妈,话也不能这样说啊,她人有孝心,长的也不错,工作也好……,再说了,你也没见过她本人,你要是见到了你也一定会喜欢的。”闵费力的辩解着。
“呵呵,说得好听,这年头没啥本事的谁不自夸自己人好有孝心,你妈我可不会坐在凳子上整天等着你的消息,傻子啊,就听你瞎扯。什么娇小可爱,不就是不仅残疾还长得矮呗。咋啦?!才见一面你打算就非她不可,私定终生。这辈子没其他选择了啊!你被人骗还替人数钱呢,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一个傻子,我告诉你,我就是亲眼见过,要不是跟着你,我还不知道那人居然介绍了这么一个货色。我告诉你,你妈还没死呢,只要有我在你和她就不可能再继续。”母亲越骂越起劲儿。“妈的。就是西区那个死婆娘,我说她怎么好心给我儿子价绍对象呢,原来就是变着法整我,老娘以前待她不薄啊,看我不去骂死这狗娘养的。这姑娘要是真像她说的那么好,怎么可能介绍给我儿子呢,可不就是把她不要的烂果往我筐里扔呗。”
闵听到此,暗沉着声音说:“够了,何必这样骂呢?
闵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引发更猛烈的火焰:“咋啦?出去读书工作几年翅膀硬了,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爸没本事穷苦一辈子,还不是靠我辛苦打理这个家,没想到自己晚年才是最可怜的,老公,老公不行,儿子,儿子又不听话,真不知道自己幸苦这大半辈子图什么,还不如死了算了。”只听母亲的抽泣演变为痛哭,一切都是那么的触不及防。闵将一袋抽纸递到母亲面前,却被母亲打翻在地。父亲见状,示意闵进卧室,剩下的交给他。面对这样的母亲,或许只有相伴了大半辈子的人才能安慰得下来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是门外母亲的英雄奏鸣曲久久没有平息。
闵空洞地望向那盏铃兰花苞般的吊灯,纵使做好心理准备,却也难以抵挡这狂风暴雨的来临。心理有些沮丧,心里一惊,环顾四周,如死物般的器物却在自己的主观世界里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尽情嘲笑着自己的怯懦。
门外传来打砸家具的声音,闵立即冲出房门,原来是父亲喜爱的天鹅湖舞者的水晶摆件被母亲打碎。只见父亲脸色先是一惊,愣在了原地,随即转为悲痛,不难看出父亲泛着泪光的眼眶,闪烁在脸庞。父亲始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迅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没对母亲多说什么,自己拿起扫帚打扫了起来,母亲自知理亏瘫软在了沙发上。
这一晚异常的烦闷,闵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月光轻纱飘逸般缓缓透过窗户滑落在床前,那一丝丝的凉意更加使得闵思绪千万,想着傍晚暮色笼罩,暖色灯光衬托着的佳婷,又联想到自己的母亲。是的,我与佳婷的距离远不止地月间的距离那么简单。
那夜过后,闵和佳婷就没再联系,闵终日游走于过去与现在。不可否认佳婷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一个多月以后,上海的公司下达了最后期限,闵也为此而烦恼,将耳机中《命运交响曲》的音乐声调至淹没心中的嘈杂,乐声高昂激越冲击回荡在脑海的边际,想飞越苍穹与山河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土地。高亢的音符却敲碎了人最薄弱的尊严。
就在那天的下午,天与往常相比并没有特别的不同,或许只是温度降低了几度,这是闵唯一能直观感受到的。闵接到了佳婷的电话,嗓音哽咽,只是说自己在市人民医院。等闵赶到时,佳婷的母亲已经被推进了往生室。只见佳婷呆愣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闵喘着粗气坐在了佳婷的左手边,闵轻轻地拍了拍佳婷那无力却交叉在一起的双手,佳婷并没有抬头,只是轻缓地将头靠在闵的肩膀,眼睛空洞无神地看向对面的白墙。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如此的寂静与哀愁,那白色的哀缅,那红色的悲痛混合着医院特有的医药气味在闵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佳婷的沉默不言语,此时的她仿佛回到了婴幼儿时期咿呀学语的状态,母亲的逝去让她难以有理性来合乎逻辑的组织自己的语言。顷刻,母亲挽着父亲的手臂向远处走去,她瘫软在地望着,任凭闵的拉扽丝毫不起作用。泪水夺眶而出肆意流淌,只是佳婷依旧无声,她的命或许早就随母亲而去。母亲终于和父亲挽着手走向属于他们的生活只是丢下了佳婷一人。自从父亲死后,母亲的精神因承受不住父亲的离世而变得痴呆生活难以自理,就在这一刻,佳婷站了出来,承担起了亦女亦母的角色与责任。要强的她,不愿意要任何人的怜悯,此刻却是享受着这个男人给予的温暖,或许这样的感觉母亲也有过。
在闵和她同事的帮助下佳婷简单地办完母亲的葬礼,公司也给佳婷放了一个长假。葬礼过后闵一直陪在佳婷的身边。临近深夜,佳婷让闵回家休息,同时也感谢他的帮助。面对所谓感情的靠近,她的自尊像是坚不可摧的铠甲,散发着月光的寒冷。
闵失落的回到家中已是凌晨一点,只见客厅灯亮着,父亲坐在了阳台,他的面前摆放着折叠桌椅,桌上放了两碟下酒菜花生米和卤猪耳。一切都在父亲的算计之中一样,在父亲的对面也有倒了酒的酒杯,刚进门的他就被父亲叫住,“我俩好久没喝一杯了,今晚就陪你爸好好喝上几杯。”闵走过去坐下顺势喝下一杯,拿起筷子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细嚼慢咽起来。只见父亲脸色在血液沁入的表皮上而呈现微红,看来他自己已经喝了不少。
父亲望向那被一抹白云轻拂着的月亮,轻轻说了一句:“她母亲也走了。”
“爸,你去葬礼了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呢?”
“应该去的,欠这个小姑娘的太多了。”父亲转过头来看着闵,没忍住打了一个嗝,酒与菜掺杂着胃酸的气息铺面而来,闵不由眉头紧锁转过头去。
“欠?你欠她什么了?你们以前就认识了?“
“在她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认识她的父母。我和她爸爸曾是同一个车间的工人,我还是她爸爸的师父。”父亲盯着桌面出神道。
闵不言语,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许醉意的男人,似乎想从他身上探出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那年你才出生不久,你妈妈全职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的工资要养一家子人确实有些窘迫,但也好在日子过得去。后面工厂传出要裁员的消息,自己本来就和主任不合,想着这次应该是在劫难逃了。”
父亲一口气连喝两杯酒,随即掩面流泪。“原本应该我走的,是佳婷爸爸把机会给了我啊。“闵起身去客厅的桌子上取来抽纸递给父亲,并给父亲斟满酒。父亲逐渐平复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佳婷的爸爸进厂后一直由我带着,他也深知我们家的情况,于是他主动请辞,希望能把名额留给我。这些也是在佳婷爸爸离开后从主任的老婆口中知道的。送别时,说好时常写信,最开始一个月一封信到最后半年一封信,他先是去了广州,后面又去了深圳。大约五年后,我听说他因为生意失败欠了很多钱,我准备将家里能拿得出的钱大约两万给他送过去,为此和你妈大吵一架,你妈带着你回了娘家,我则拿了钱去了深圳,当时佳婷也不过两岁左右,也是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也是和佳婷爸爸的最后一次见面。“
听到这里,闵内心的酸楚涌上心头,了解了父亲内心的愧疚,当年的那份恩情难以偿还,更何况父亲一直自责佳婷爸爸的死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不然佳婷的父母也不会相继离开她。
“孩子,对于你我很抱歉,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拖张姐为媒人将佳婷介绍给你。”父亲的眼里饱含悲伤、哀愁的泪水。无奈地连叹几口气。醉摊在桌子上。
酒已喝去大半,父亲的倾述让闵的心情一时难以平复,却对任何人都抱怨不起来。灯光摇曳,人影闪动,闵一惊抬头看见母亲倚靠在阳台推拉门上。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面对母亲,闵竟一时不知如何表达,眼神复杂。
母亲不急不慢仿佛发生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一样:“来了好一会儿了,酒量不行还偏好这一口。”说话间母亲已扶起父亲向卧室走去,“不早了,早点回去睡吧,桌子上的我来收拾。”
“知道了,妈。”望着这两人,闵有时也会想支撑他们携手几十年的到底是什么?爱吗?我想天长地久的爱或许只是出现于文学中而已。可能是信任与依赖吧。闵心中也曾渴求过,可与佳婷的若即若离始终找寻不到依靠的地方。
这次是佳婷主动约闵出来,在那楚河河岸旁的樱花小径,一路两人沉默不语,“我要走了。”佳婷率先开口说道。
闵怔怔地看着佳婷,清晨那一抹暖阳斜射在佳婷褐色的眼眸,眼眸清澈得此刻只有闵的倒影。世界霎时变得寂静无声,闵仿佛堕进虚空的世界想要挣扎却无处着力。眼泪被他囚禁在内心的监狱里,它奋力的夺眶而出,自由了,可世界并非它所想,是如此的悲伤。
“是吗?你准备去哪里,能告诉我吗?”闵被佳婷那闪烁着的阳光,透露着暖意的眼睛拉回了现实。
“南京。我一个好友在那里。”佳婷没有犹豫道。
“还会回来吗?”闵的目光迫切地想看透佳婷的心,知道她心的归处。
佳婷躲闪着闵的眼睛,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光碎碎洒洒在这起伏不平的水面,风也来搅人清梦,让岸边的这两人在内心热烈的情感面前降了温。
这一路闵和佳婷聊了很多,也是在那天早上如果你也在的话一定可以看见河边两位有说有笑的男女,男人体型修长,女孩容貌秀丽,心电图般的运动轨迹,绕着那樱花园一圈又一圈。
“这次我能送你回家吗?”闵的内心有些坎坷,有些希冀。
“好啊。”佳婷笑了。这笑容也篆刻在了闵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