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珉康”她躺在床榻上,使劲的拉着我的衣袖,气若游丝。明明是将死之人,力气却大的惊人“我死后记得将我的骨灰托人带回大月,切记,切记。”
“ 是了,母亲,儿子定会依照母亲的意思来。还请母亲放宽了心,安心养病才是”
听了这话,她无奈的笑了笑,面色苍白的脸上更添悲愁之色。
“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只恐怕我已撑不了多久了。不用再自欺欺人了。”
她停顿了片刻,又缓缓问道:“珉康,到现在,你是否还早埋怨母亲?”
我没有回答,的确,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要说恨,可那毕竟是我母亲,尊贵的平王妃,自父亲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后,她一人独撑起整个平王府,其中的艰辛鲜有人知。
若说不恨,呵,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
整整二十三年,她将我生出后便不再对我正眼相待,整日以泪洗面。
她是恨我的吧!的确,她是应该恨我,因为我的出生,却带走了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人。
她思念过她很久以前的大月丈夫,思念过我的父亲,思念过她常提起而又暗自伤神的云秋姐姐,她思念过所有人,却独独没有思念过我,这叫我怎能不恨。
“珉康,其实我也恨我自己啊。自当年我从大月一走,便一直都在害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我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因我而死去,你可知,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咳 ,咳,咳……”
说完就在不停的吐血,那血的红,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泪水和着血水便是她一生的终结。
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我还恨她吗?我想,可能已经不恨了。她多年来一直活在愧疚当中,午夜时分醒来,时常听见她的哭喊。
“云儿,王爷……”一声又一声,使人听了无不心伤。
“母亲,一路走好。”我俯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窗外,雨依然在下个不停,仿佛没有终结。
而后,我又再次来到父亲的书房。每当我来到父亲的书房时,我都忍不住看向那幅画。
画中的她满头青丝随风扬起,面容竟与母亲一般无二,可我知那绝不是母亲,画中女子所以的气质与母亲全然不同。
如果说母亲是牡丹,雍容华贵;那么她便是水中芙蓉,不染尘埃,脱离尘世,如神灵般不可亵渎。
只是,她的眼底过于忧愁。仿佛一处无尽的深渊,使人一旦跌落其间,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到不了她的眼底,成为她眼底的忧愁。
我看着那幅画暗暗苦笑。很早,我便知道画中女子就是母亲心心念念的女儿--云秋。很早我就清楚,之后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我不知道她从前经历过些什么,也不知道她眼底的忧愁是什么。但我每次从旁人口中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我就觉得心在隐隐作痛;每当看见她的画像,心中的烦闷便一扫而去。
那就是爱吗?可为何,所爱之人却与我阴阳两隔?
世人只道父亲、母亲和云秋之间是一场孽缘,可又有谁知道,我与云秋亦是一场孽缘。我四方征战多年,冷心冷情惯了,最后却为一个死去二十多年的女子而失了魂魄。
求而不得,与我而言究竟算是恩赐还是报应?
佛曰“求不得最苦”,大抵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