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日,每当从冷气充足的地铁站走出来,最先扑面而来热气,总让我想起王朔在《凶猛动物》里讲的那句:“夏天在我看来是个危险的季节。”
此刻的夏日对我来说,是一种袭击。
我再次来到深圳华侨城文化创意园的时候,正好有几个个人展览同时在进行,加上不是周末和天气炎热,外出的人不多。人们出于对热的本能反应,都喜欢躲在茶馆或咖啡馆里吹着冷气,享受冰爽的饮品,透过干净透明的玻璃窗,看着在太阳底下独自来往的人们,内心在想,瞧我这,我才不要在外面晒太阳呢。
于我来说,这次到达此处,只是顺路,一路步行过来,脑袋已经快热爆,于是迅速躲进展厅里,温度适当的冷气,昏暗的展馆内,心情迅速平静下来。
在现场,除了正在执岗的保安,加上几个独自闲逛人员,我有足够多的空闲时间,这确实个好好享受展览的好机会。
这次三个个人展览由OCAT深圳馆主办的「OCAT青年计划」发起,由于是个人展览,具有极致鲜明的个人风格。
「OCAT青年计划」发起至今已有9年的时间,是一项关注年轻的实践者和为具有前沿性的思考和工作提供发声平台的工作计划。
总之,你看到的大多都是年轻艺术家的作品,通过自己的艺术作品或是行为装置,探寻人与世界不同的角度和新生活方式、思考城市中多种人物关系,那些可见的、可感知的。
深圳这座年轻的城市变化很快,有极客精神,历史氛围的缺失,让人们想在这里构建一个嬉皮士精神世界。
总之在深圳,如果最近你要去看展,这几个让你无法自己思考的个展,值得你花时间去看一看,接下来我会继续为你说明一些原因。
王长存:逻辑的感觉
WangChangCun:The Sensation of Logic
在展厅A,这个按摩床的声音装置一定会吸引你。
现代人生活在过多复杂的声音世界里,听到带劲、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就想蹦迪;看到汽车飞驰而过会自动听到汽笛声,看到微信语音弹窗会自动听到铃声……听见这张按摩床的声音会想要上去躺下被按摩。
但艺术家传递的并不是这样想法,而是告诉你,就算躺的是普通沙发上,听着加大倍数的按摩声音时,你也会获得某种「真实」的虚幻体验。
程序员总是说编程是门技术,如果详细了解王长存的「逻辑的感觉」展现的作品之后,你也可能会把自己编程的技术编写成一门「艺术」。
在「逻辑的感觉」集中展现的作品中,包含王长存从2009年至今的实验音乐、声音装置、互动影像、数码图像的作品,有些作品很符合深圳的极客文化。
他利用python、Max等编程软件,制定出作品的旋律,然后在通过公式与算法对声音、图像等元素进行采样、分化、拼贴与变化,构建出各种自然生命与数码科技的声音与视觉空间。
真的很极客。
比如,这个数码图像作品《快速查看》,其实是将一集美剧压缩成一张巨幅图像,以确保一眼就能迅速浏览完一集美剧。
众所周知,每一位极客创造发明出来的东西,大多数为自己的「懒惰」行为服务,《快速查看》为这些「懒惰」到没有时间追剧的碎片人提供看剧辅助功能。《快速查看》是基于FFmpeg,imageMagick的python程序实现,可以将一集美剧的所有帧图像制作一张拼图。
影音装置《金元素》是基于SoX程序,将spotify全球榜单前50首流行金曲合成一首「超金」曲,给你一首的时间听完50首歌。看到这几块屏幕上波普拼贴,你能感觉到流行文化对你的影响吗?
当要给你介绍这些电脑音乐作品时,我愿意选择放弃,展出的五张专辑作品,你想体验完至少花335分钟,也就是5.5833个小时。
声音装置《一个半音》作品隐藏在展厅的最深处,轻声行走,整条长廊的鬼魅之音伴随你前行,这是只是一个半音,播放完成则需要8个小时。
这是一个你无法在深圳完整体验的个展,单是各种声音装置作品至少要花824.55分钟,这些时间对于生活深圳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朱昶全:一个动作的历史
ZhuChangQuan:History of an Action
不知道你会不会认可这样的观点。
恐惧,隐藏在内心深处,影响着人的行为、生活、性格等各方面。因为时间节点或事件,恐惧被突然触发并放大,久久不能释怀。这种恐惧,不仅来自面对死亡、暴力时的直接感受和心理体验,也来自现实生活中因个人经历而产生的余悸与懊悔,并再次潜入艺术家的内心深处,形成的一张近似于「疯癫」的状态。
这是对朱昶全的作品《放大》的解读。
从展厅门口进入,左右两侧分别是《放大》《移植》两个作品,在这个9分26秒的影像作品《放大》里,艺术家企图通过多角度的叙述结构,营造一种恐惧的氛围,告诉你,任何事情并非单线性发展,在生活中那些时常被忽视的「无用的事或物」也能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
在这次个展中,「全因素影像叙事」是朱昶圈影线创作的核心概念。《放大》《移植》这两个作品也是他独立创作的起点。
这些概念性的东西对于大部分普通观众而言,并不太友好,容易陷入一种看不懂的状态中。
虽然艺术家是年轻人,但年轻人也不一定懂得艺术家要表达什么。
比如,我把拍下这张照片发给朋友,问他看到什么,他说看到拥抱。
你会看到什么?
这是一个让你细心观察与寻找的个展,通过这个作品找出前一个作品延续。
比如,《有头无脑》这个作品谈论了寄放身体的「现实空间」和被图片、文本所占据的「虚拟空间」之间的关系,这样的关系思考就是现代人的两个自己:现实中的自己;朋友圈中的自己。
当人们习惯性的、频繁的在两个世界中扮演自己,现实与虚拟的边界逐渐变模糊。
而在《过去直奔而来》中,则是对《有头无脑》中关于记忆部分的推演。「记忆」是对图像和文本的演绎和想象,如同信息永久存在。
《一个历史的动作》是朱昶全最新的影像装置作品系列,延续了《过去直奔而来》和《有头无脑》对于空间、时间、记忆、现实虚拟等问题的讨论。
这个个展,有趣而烧脑。
程新浩:愚人金
Cheng Xinhao:The Fool's Gold
程新浩,北京大学化学博士毕业后成为一名全职艺术家,这是他的首个美术馆个展。企图通过个展给人们呈现同一个人群,在两个时空中的不同身份和生活方式。
为什么叫愚人金?
愚人金对于个展来说只是单纯的转喻。愚人金是黄铁矿的另一种称呼,因为色泽和重量与黄金相似,很多淘金者把愚人金当成黄金——成为一种虚伪价值的象征。
展览设置两个入口,但你肯定会被作品《我将把盐晒满你的土地》吸引,作品用三块屏幕将一处风景切割成三个地理空间,左边是越南,右边是中国,中间是国境线。
往左往右,自行选择,反正这个展览始终呈现一种悲观基调。
我习惯性走左边,先后会看到《捕鼠机》《野猪》《入侵》的装置作品,逐渐为你呈现出「莽人」的生活风貌。
「莽人」是程新浩录制的田野对象。他们是生活在中越边境的少数族群,在中国约有800人,在越南约有4000人。在中越国境线确立之前,这个族群过着典型的东南亚北部山民的生活,在这片区域不断迁徙、耕作、开荒和打猎。
中越国境线确立之后,这个族群的人民成为两个国家的人民。
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以来,「莽人」的生活受到战争和政治发生了多次变化,有理想的人怀着《我想要拍一部电影》的梦想,《我叫阿跳》的男子的生活也在逐渐改变,他们拥有崭新的村庄和水泥街道,也获得农作物的种植和回购支持。
《奔向甜蜜》里有一只闲逛的狗和一群在劳作的人们,狗重复地瞎逛,人们重复着砍甘蔗的动作,言谈中有说又笑,生活在那个时空里。
接下来,是另一个时空。
看到这两个《流水线》作品时,你的视角从内陆山区切换到沿海城市——深圳。
这也是程新浩在2018年追随「莽人」来到深圳,企图去探寻两种劳动之间的差异。
为此,他伪装成普通三和日结工,潜入各种工地和流水线工厂,在深夜,游动在当地的公共空间。
这两组对比,逐渐为你揭开边境山区和沿海地区之间「莽人」劳动的方式。
我企图将艺术家要让我们思考的问题抛出来。
这两个时空中的「莽人」最终的结果是被规训的身躯和不断重复的动作劳动者。劳动者的主体性会在这样的劳作中被彻底剥除吗?这样的身份转换是一种如他们所相信的自主和理性的选择吗?
这样的质问,心中是否有答案, 你是否相信风往南吹?
后记:
写到这里,你也看到这里,在愚人金里你看到尽是悲观的基调。在深圳生活的人,更是深有体会,有时候想想,我们在明亮自己写字楼里行走,当接入网络世界开始工作,难道自己又不是另一种「莽人」的迁徙吗?
我们去看个展,是去看到艺术家要带领人们要思考的东西,是看到过去和现在的对比,是想想我们是不是有走进过去的另一种方式里,只不过是换里个模样在重复着。
更重要的是,是看那些你没有见过和想过的东西。
图片说明:个人拍摄均有标明,其他来自OCAT深圳馆,如有侵权,联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