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看完女友之后,从宜宾前往成都的。本欲从成都借道直返西安,预期并未做任何停留之打算。恰逢室友亦在成都,便决定滞留数日,结伴赏玩成都之美景。
说起来,成都在我心里一直是一座极为神秘的城市。这个原因应该是多方面的。首先,我的家乡江苏本身与成都相隔的距离就颇为遥远,即使后来到了西安,距离上有所缩短,但是学生时代根植于内心深处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更让我觉得从西安去成都的路是山高水长遥不可及。因此,这种“距离”的远也就在我心中初步给成都画上了神秘的记号。其次,应该是受到三星堆文化和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的影响。20世纪以来,一个与中原文明风格迥异却又同样古老悠久的文化突然现身于祖国的西南蜀地,从它现世开始三星堆文化便给世人带来了太多的困惑与震撼,直到今日关于三星堆文化的研究尚有诸多谜团等待破译。
而关于《蜀山剑侠传》则更是说来话长,起初我并不知道《蜀山剑侠传》这本书,直到后来某一天父亲从外面回来时,带回了一张电影光盘,电影是由徐克导演,郑少秋、林青霞等人主演的《新蜀山剑侠》。虽然现在看来电影中剧情人物线索太多较为凌乱,有些地方也交代的不是很清楚,但当时电影中那种飞天入地的特技特效和神怪元素无不让年纪尚幼的我被深深吸引其中。这些也正是后来促使我去寻找阅读《蜀山剑侠传》的原始动力。现在回想起,当时我和哥哥守在电视前,看着父亲将光盘放入VCD中场景,依然是那么的兴奋、期待,似乎一切宛若昨日,便不觉感慨流光易逝、岁月荏苒。
再后来读完小说之后才发现,其实电影的内容和小说早已是大相径庭,我想导演应该更多的是想借用小说的影响来达到宣传电影的目的罢了。不过不管是小说、电影还是紧邻成都的三星堆文化这些都在我心智尚未成熟时,给印象中的成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现在当我再去读这些书时,心中则多了一份后怕和小窃喜。随着自身知识的积累、经历的丰富和心智的成熟,让我再难有童年时那种极赋浪漫主义色彩天马行空般的想像。同时随着科技的发展,西成高铁的开通,那份因距离遥远而带来的神秘感也随之烟消云散。因此我后怕的是,如果自己当时只是一时兴起然后“随手带过”,那么即使现在再有同样的经历,怕也很难在自己心里的激发出那种曾经令人向往的神秘。窃喜的是自己在这一系列的“误打误撞”中为自己日后的入蜀埋下了彩蛋,留下了一份属于自己的独家记忆。同时也不得不感慨,如还珠楼主那些成年以后还能保留着童年时那种浪漫的想像和情怀,把鬼怪仙侠的故事写的如此引人入胜,想来也真是殊为不易,令人拜服。
那天坐在回来的西成高铁上,看着窗外迅速远去的风景,便多了一份唏嘘和感慨。因为我想到了儿童时读的五丁壮士,想到了安史之乱、明皇入蜀,想到了中学时在阳台上大声背诵的“噫吁嚱,危乎高哉”,想到了承载起这些记忆的那条古道......我想这古道应该会在历史的掩埋下逐渐变得斑驳不堪,然后不复被人说起。
一
从宜宾到达成都再到和室友见面已将近晚上8点,这个时间不论是考虑吃饭还是考虑景点观光,锦里都是比较理想的去处。即使不是旅游旺季的6月,锦里的游客还是非常的多。可能是自己走过的步行街比较多,也可能是刚到成都心态上还未拂去旅途的匆忙,在锦里并没有过多的触动。就小吃而言,感觉也是一般,像鱿鱼之类的小吃在外面也可以吃到,算不上特色且物价较景点之外也相对较高。唯一有点收获就是和室友走着走着,竟然无意中发现了刘湘的墓。恕我孤陋寡闻,在此之前,我并未了解刘湘葬于此地,因此这算是一个意外收获。回想起来,上一次类似的这种经历还是去年在长沙的岳麓山,上了山之后,看到景点的指示牌才知道原来蔡锷、黄兴等人就埋骨于这岳麓山中。同时也不由得有点羞愧,自己确实很久没有认真的“更新”过自己的知识体系了。
站在这位后半生以民族大业为先却“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将军墓前,便不由得想起将军遗嘱中“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将军的遗嘱霸气决绝,即使现在读来仍令人血液沸腾。“保家卫国,始终不渝”我想这才是军人的追求与血性。
紧挨着锦里的是武侯祠,在成都武侯祠应该算是三国文化的代表。“出师一表真名士,千古谁堪伯仲间”,小说三国演义的普及和唐国强饰演的诸葛亮,早已使得丞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形象深入人心。记得中学时,背诵《出师表》的时候,父亲就曾对我说,古人云“读诸葛孔明《出师表》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忠;读李令伯《陈情表》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孝;读韩退之《祭十二郎文》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友。”加之从小便听闻“草船借箭”、“舌战群儒”的故事,丞相的那种忠义和智慧早已令我钦佩的五体投地。
因此我是怀着恭敬的心情走进武侯祠内,在各个大殿内并未有任何拍照,直到三义庙之后才和和室友两人相互拍照留念。不过武侯祠作为君臣合祀的祠庙,武侯祠的高度要低于汉昭烈庙,因此前往诸葛亮殿需在刘备殿后下数节台阶,由此也可见古代君臣关系伦理纲常之严密。
二
本来是不打算去青城山和都江堰的,并不是不想去而是因为室友因中期答辩想要提前返校。因此去完武侯祠之后,便前往东站准备返校。可是等到了东站才发现,竟然把车票的日期买错了。因此不得不在成都多滞留一日,也就多出了前往青城山和都江堰的时间,这也算是祸兮福之所倚吧。
“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和秋雨先生相反。我二人是先去的青城山,再去的都江堰。出了车站叫了辆滴滴,很快就到了青城的前山。不知是为了方便管理,还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经济收入,车辆在距离山门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不能前行了。这时游客要么步行前进,要么选择乘坐旅游公司的观光车。相比与前一天的锦里,青城山的游客不算多,山中的气温也较为适宜。坐在观光车上仔细一听,播放的竟是“青城山下白素贞”。回想起自己读研以来的几次行程,竟无意间包含了一条西湖、镇江和青城山的文化暗线,这种意外而惊喜的感觉就犹如写完小说之后发现自己无意中埋出了一条暗线一样令人惊喜。
拿着证件过了山门,便可顺着石阶直接上山了,石阶旁一道淙淙溪流顺着山间的沟壑曲折蜿蜒而下,此刻看着这静默绵延的流水,便不自觉得想到老子的“上善若水”。上山经过的第一个亭子叫“天然阁”,一个很普通的木质亭阁,并无特殊之处,只是亭下的地面用彩砖铺设有太极八卦一图。若是在平时倒也不以为意,看一下也就继续前进了,偏偏当时却不自觉得往深处开始思考,稍一细究便觉冷汗淋漓。因为我发现虽然“太极八卦”这个词我十分熟悉,但细想一下,其实自己对其它并不了解,完全可以说是最熟悉的陌生词。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活的很粗浅,因为我发现自己周围似乎全是这样熟悉而又陌生的词汇。
因为只有半日多的时间,又计划参观完两个景点,时间上不免有点仓促。于是便决定乘坐缆车上山,在缆车上虽然表面上和室友说着话,其实我的内心却十分平静,有种朝圣的虔诚。当一个修有文化悟性的人站在一处古老的历史遗址面前,那种“往事越千年”累积下的时间落差,突然冲击人的心灵就犹如自然界中的瀑布垂直奔腾而下,直击断崖下的潭底然后溅起无数水花,在人的心灵深处必然也会因此冲击“溅起”无数的文化感悟。曾经有位著名老师将之解释为“通灵”,而我则更愿意将之定义为一种“文化的呼应”,一种物、我之间以文化为纽带的共振,从而诞生出个人独有的精神产物。
本以为自己会听李志辉的《青城之山》,等真的上了缆车打开的却是李志辉的《尊道贵德》,室友问我为什么此刻听这么空灵的音乐,我不好解释也没法解释,只能说心之所想,行之所为吧。我想“道”留给我们的生活智慧或许就如歌中所唱那样“人能敬自然,天地自和谐;人能常清净,世间便太平。”
下了青城山,便直奔都江堰而去。为了节约时间便采纳了开车师傅的意见,从都江堰景区的山顶自上而下的“倒着”游览。现在看来这种做法是有点占了便宜吃大亏的了,因为“倒着”游览的缘故,使得我现在回想起都江堰景区各个景点的时候,记忆和思维依旧颇为凌乱。
如果说青城山留给我的是空,是云端的缥缈,那么都江堰留给我的便是实,是肩上的担当与实干。当我亲身走进这个伟大的工程,站在都江堰的鱼嘴上,看着滚滚而来的江水猛地撞击上鱼嘴,之后又一分为二各自分流而去,除了起初的震撼便是敬仰与拜服。“深淘沙,低作堰”,看着二郎庙里供奉的李冰父子,肉身成圣,受百姓香火供奉,这是历代以来多少为官者的追求。其实,只需勤政为民,百姓自然也不会忘记你。因为在二郎庙我还意外发现了丁宝桢的塑像,这位光绪年间的四川总督,“躬冒霜雪,沿河督率”,使得川西平原再度成为水旱无忧之地,看来百姓也从未忘记他,不仅在庙中为其塑像供奉,还曾在都江堰上建有丁公祠。
三
说实话走过了那么多景点,并没有对杜甫草堂抱有太高的期望,也没有对草堂有太多的期待,毕竟杜甫的生平摆在那个地方。虽然名为草堂,其实就是茅草和土砖搭建的茅草屋,更何况这茅屋还曾为秋风所破,使得杜甫处于“床头屋漏无干处”的尴尬境地。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到了草堂并没有像其他游客那样着急的寻找这诗中的“花径”,只是在景区中静静的走一走,看一看,完成我对诗人的致敬。记得当时上学的时候,网络上突然流行起“杜甫很忙”的一系列恶搞。不知现在当那些孩子经历了社会的磨砺,会不会为自己当时的幼稚与无知而心生愧疚。中学时,虽然也背了不少杜甫的诗,但却更喜欢李白仗剑走天涯的豪气与潇洒。因为那个时候,在父母和家庭的庇佑下,只需要完成学业就行,并不需要直面生活的压力和烦恼。后来随着年龄的增大、经历的增多,才慢慢认识到杜甫的珍贵。
季羡林先生曾经说过:“对于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人生一无意义,二无价值。他们也从来不考虑这样的哲学问题。走运时,手里攥满了钞票,白天两顿美食城,晚上一趟卡拉OK,玩一点小权术,耍一点小聪明,甚至恣睢骄横,飞扬跋扈,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等到钻入了骨灰盒,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过一生。其中不走运的则穷困潦倒,终日为衣食奔波,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即使日子还能过得去的不愁衣食能够温饱,然而也终日忙忙碌碌,被困于名缰,被缚于利索。同样是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不知道为什么活过这一生。”“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显然杜甫的思考早已超越了一般意义上对于人生价值的思考,而是达到了一种悲悯仁厚的终极人文关怀境界。在我看来,后来也有一个人达到了,于是那个人在赴陕西救灾途径潼关的时候,写下了一句千古绝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记得电视剧西游记中有这样一个场景,师徒四人在取经归来的路上,坠入通天河中使得所取经书全部打湿,于是便将经书摊于石头上晾干。当经书晒干,八戒收书时却将经书弄破。三藏正惋惜自责自己未将经书管好,悟空却说“不妨事,天地本不全,经文残缺也应不全之理,为人力所能为也。”其实,就我的旅游习惯而言,一般只有当感情酝酿到最佳的时候才会动身前往想去的地方,因为此时动身,获得的文化感悟必然会较为丰富。但是此次对于成都的感觉其实并没有到位,只是因为车票的一些问题需从成都中转,于是自己便提前走完了这趟旅程,如今也唯有以“天地本不全,万物皆有缺”聊以自慰了。
后记:好的文章需要有真实的情感,距成都之行已三月有余。本来是想过了这段时间再记述这段行程,一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二是感觉情感不够成熟尚需酝酿。只是昨夜凌晨,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些词句,接着便很快想好了第一段,索性也就“疯狂”一把,暂时抛开手头的事情,现在写完了。写完了,嗯!也要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