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之后,烟已不再常吸,却时常思念惠惠。久而久之,思念惠惠变成了一种习惯。也就习惯了,在思念惠惠的时候,一个人吸烟。
她有着奇怪的生活习惯。习惯于傍晚六点准时入睡,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起床。然后,端着热腾腾的咖啡杯,滑着轮椅,来到工作室里那巨大的落地窗前,面对着大海与画纸,开始她新一天的创作。
暑假那一段时间,陪在她身旁时间长了,时常感觉,所谓的习惯,原来,也会有一种倾向性!就像,我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停笔,但我一定会知道她在什么时候想要喝咖啡一样。
或许,当一个人渐渐地习惯了另一个人的习惯之后,往往会倾向于做之前不可能做的,而此刻却在干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又抑或这就叫做“改变”吧。只是,这种改变,很多时候,是在不知不觉之中。
油画里,巨大的银月与波光涟漪的海面占据了大部分篇幅。在插满纸风车的一小片泛黄的沙滩边缘,一对恋人,亲昵地依偎而立,意味深长地望向那悠远而绚丽的海平面……。
时而望着大海发呆,时而面对着画纸浅笑。她习惯于握着手中的画笔,缓缓地融入她的思绪,她的感触,她的灵魂,直至静静地描绘出她那旖旎的世界。
“你在作画的时候,心里想着谁?”起身端起准备好的咖啡杯,在惠惠转身,自然地伸手想要接过杯子之际,我面带着狡黠的贼笑,突然问道。
惠惠先是一愣,随即撅起嘴,双手捧过暖和的咖啡杯,同时回敬我她那标志性的白眼!“知道吗?你有很坏的提问习惯,总是喜欢拐弯抹角!!”侧过脸,惠惠嘴角轻轻呡了一小口咖啡,眼中闪过一丝慧黠之光。
“呃!呵呵,这不重要!不过,你总会知道我想问什么?不是吗?”不觉地望向右手边的粉色墙面,我摇了摇头笑着反问道。
“哼呵!是呀!估计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
“嘘!看看时间吧!”左手竖起食指立在嘴边,右手指着墙上的卡通挂钟,我倏然打断了惠惠的话。
“啊!时间过得真快!应该还来得急吧?!”一眼望去,惠惠而后拍着额头轻呼道。
“你也知道吗?你的时间观念与你的生活习惯成正比!真让人揪心!”。
无奈地再次摇头,随即托着有些僵硬的身体,背向惠惠,迅速地来到落地窗前,双手扯宽丝质窗帘后,我利索地打开了玻璃门。一阵阵清新柔和的海晨风顿时迎面而来,涌入Hut。对于不善熬夜的我而言,此刻亦是心旷神怡,舒爽万分!不知不觉深深地伸了个大懒腰!
当我转身回头之际,发现惠惠早已放下咖啡杯,娴熟地滑着轮椅紧随其后。然后,温柔地揽过我的右手臂弯,低下头,一阵沉默。
落地窗前,海风轻柔地抚动着她的每一根发丝,轻吻着她那妩媚的俏脸,轻拭着她那微红眼角流下的丝丝泪水。
我的心突如其来般的一阵触动,任由右手手掌被惠惠紧握着轻贴在她的脸庞!
“对不起!蜡笔!我只是想让你再陪我这一个晚上,陪我画画,陪我喝咖啡,陪我看日出,在你即将要离开之前!”
……
“蜡笔,知道风是什么样子的吗?”惠惠突然问蜡笔。
“风?!我不知道!”蜡笔摆摆手,随意地摇了摇头。
“蜡笔,我是认真的!你一定要回答!” 惠惠撅起嘴,外加白眼!
“呃!让我想想啊!” 蜡笔在东张西望!
“别找了,在这呢!快被你气死了!”惠惠从兜兜里掏出一包香烟,狠砸向蜡笔!
“呵呵,今天第几支了?” 蜡笔接过香烟,利索地从枕头下翻出了打火机!
“听清楚了,今天我破例!多让你抽几支。不过呢!从明天起,千万别让我在你的房间里发现打火机的踪影!明白了吗?!”惠惠咬牙切齿!
“明天!对了,难道医院那边没打电话?”蜡笔嘴角叼着烟,没点,摘下了。
“我都知道了!院长已经告诉我了!”惠惠侧过脸,呢喃道。
沉默————
“惠惠,我!”蜡笔欲言又止,他看到惠惠在摇头。
“蜡笔,知道吗?今天晚上,在Hut的阳台上看日出一定很美的喔!再陪陪我好吗?!”
“嗯,我知道了!你先睡吧,我去磨咖啡。晚上工作室见。”
……
Hut的观海阳台边缘,海风吁吁,温婉地时刻安抚着海平面上那隐现的嫣红与金黄的透明云彩。
“披上吧,会着凉的!”我脱下外套,想要为惠惠披上。
“蜡笔,我不冷!蜡笔,看呀!你看到风的样子了吗?”
惠惠展开双臂,迎着海风抬头仰望。任由飘舞的长发在风中吟唱。
“嗯,看到了!”
“风,是吹过惠惠的脸,惠惠永远微笑的样子!”
“噢!是吗?”
“蜡笔,谢谢你!我希望在你以后随风消逝的日子里,那风的样子,永远留在你的记忆里!”
“嗯,那当然啦!”
“我是否应该要像,那撞上冰山沉没的破船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呢?!”
“呵呵!蜡笔噢,你没我想象的那么笨嘛!这是你应该做的啦!来吧!”
“快看呀!它要出来了噢!”
波光粼粼海平面的尽头,那一抹鱼肚白悄然浮现,挣扎着即将要冲破红霞的束缚,告示着牵手的我们,夜即将离去。
海浪慢慢将太阳托举了起来,天亮了。
风牵着云在笑,惠惠和蜡笔也在笑。
文/鬼腳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