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角线的爱情故事

      倚肩两山间的山坳里,依着地势硬生生的挤进了一座小城,易安是山脚火车站的值班员,现在这个季节总是在下雨又下不大,地上湿湿的可人身上却没有什么感觉。

      易安穿着铁路工装脚上是昨晚就踩满泥水的球鞋上班了,从易安家到火车站要穿过整个小镇唯一条街道两边是各种商铺,饭馆、家电维修、发廊,而且都非常喜欢用’北京’命名,北京盆菜饭店、京东城家电维修、紫禁城发廊,感觉上确实和北京很近很近,镇上的居民心态内向平和,一年到头也听不到有谁跟谁吵架,较大城市,这里可以算是治安世外桃源了,没有派出所也看不到穿官衣的人到镇上来。……易安正了正大檐帽走进街道他很熟悉这条街道,而且熟悉街上每一个人今年三十岁的易安已经在这条街上来回走了十年,第一次穿着铁路制服时感受到的人们撒在他身上羡慕的目光至今还是一件美滋滋的事,总想拿出来显摆一下的那种。街边盆菜饭店的老板正从平板车上卸货,看到易安走过来很是陪笑脸的问了一句,~易站长你媳妇的火车还没到?易安头也没歪一下向他摆了摆手继续走,没走多远盆菜老板的女儿从屋里出来在板车上的筐里拿了两个西红柿跑到易安前面一脸的欢喜可爱,甜甜地叫了一声,~哥 易安看到她、刚才被盆菜老板每天问一遍的问题搞到下垂的脸上立刻堆满笑容,接过西红柿说,~赵玲跟你爸说你家放在站里的山蘑菇快卖完了让他再背一口袋过来  钱拿走,嗯了一声盆菜老板女儿跑回饭馆,不远处的盆菜老板望着这边兜着下巴点点头微笑中鼻翼两侧的深沟画出两道完美的曲线。天开始放晴了阳光下、山边小雨蒙上的灰色逐渐由丛绿取代一路小跑到山顶,易安摘下帽子捋顺一下头发戴回帽子向对面街上的家电维修店走过去,店主叫刘有世是一个瘦高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头上顶着黑色塑料框眼镜躬着腰在门边的脸盆架前捧水洗脸易安还没走到门口就说,~刘叔我爸让你到我家喝酒去,刘有世把毛巾拉在手里擦下脸眼镜扶回鼻梁上看着易安想了一下说,~ 是该说说你的事了。说啥说呀 我家厨房换气扇不转啦,已经走回店里的老刘,~行 知道了,远处的山里传来两声火车汽笛一短一长易安知道这是早上头班火车进山了也是他的到岗时间转身走向已经可以看得到的车站,街上因火车要来了开始热闹起来人们知道每天山外来人都会有些新鲜事情发生,火车站依山势由路轨向山内侧修建成长方形从远处看好像一只翘起脚尖的脚正要往山里走,易安走进车站路过站长室没进去照惯例在车站内外转了一圈没啥情况拎起昨晚忘在站台上的水桶走向站长室,已经掉漆的木门吱嘎一声推开站长已经在里面了,半旧的铁路制服 帽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一只手提着暖壶往茶缸子里倒开水 放下暖壶转过身来仰头看着易安,晨光映射中两套一样的铁路制服重叠在一起易安将近一米八的身材和宽厚肩膀把站长完全淹没其中要不是站长有一只端着茶缸子的手伸在外面真以为这屋里只有一个人,站长叫林金全快六十岁了花白头发下面是一张略显暗黑但算健康的脸,回身坐到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放下茶缸子说,~回头记着跟你盆菜馆赵爸说蘑菇卖完了过来拿钱,易安坐在一侧的长凳上,~我今天早上说了他知道 开始摆弄桌上的电视扭头对着站长,~还不能收到北京台?站长喝了口水,~那个台也收不到动动房顶的天线噪音小的时候能听见广播

两声长长的汽笛易安抓起长凳上的红绿两面旗子推门走向站台 早已等在哪的小贩们就像听到冲锋号一样齐齐的望着同一方向 易安走上前双臂展开,~都往后进了进站了 小贩中一个年轻人披件皮夹克举着纸牌子上面写的 ’北京大饭店房间干净24小时提供热水’ 满脸笑意退了两步垫起脚尖, ~易哥一会给兄弟指指下来的那个是你媳妇 漂亮吧,易安放下双臂走向站台一侧把手里的旗子向后挥了一下,~去年就到了昨天早上走的你等下回吧 走到来车方向看到火车举起绿旗转身面向铁轨放平指向站内 停稳的火车门开了放下脚梯 下来的人伸伸腰看看山货 站内广播中林站长的声音,~本站的停车时间是四分半钟请旅客……下来的几个人匆忙登回车上 车门关上开始启动了 突然一扇车窗被推起 呀啊…忘了下车了,一个女孩探出半个身子短头发卡其色的外衣下亮白简洁毛衣映衬着大大的眼睛满脸的急切, 易安看到这情形还没开口一只手从女孩背后伸出按在女孩肩膀上随后身侧钻出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脑袋大口喝着山风喊,~洋子小心别摔下去 女孩看着穿铁路制服的易安温怒尽现猛扭一下肩膀想要甩掉那只手结果那个男人的脸遭到一记肘击眼镜掉到站台上火车慢慢走远了易安捡起只剩一个镜片的眼镜

回到站长室 站长看易安进来说,~来的人呢?什么人易安回应着坐到长凳上,省里来的大学生技术员,易安抬了一下眉毛~大学生来这干嘛,学开火车?站长严肃起来,~省里通知要在横帽山和顺脚山上修建风力发电厂技术员是来勘测地形的,易安明白了把破眼镜放在站长面前,~他们错过站了会转回来的站长稍显放松,~来了住到你家去,你家房子是咱镇上最好的还避风边说着起身拿起工具出门去寻道 易安点点头看着站长关上门一个人坐在屋里拿起那个破眼镜来回看镜腿末端小小的刻了一个字’海’ 女孩的形象重新在脑中浮现心中暗念,~娇生惯养的城里人这么一点点事根本算不上问题就急成那样,不过还真是很漂亮。

山顶渐渐呈现橘黄色易安拎起水桶出门打了些水走向站台末,端站牌像往常一样擦洗那已褪色的三个字’山下站’回到站长室工具已经放回墙角易安拿过帽子戴上回家了。

时近傍晚山尖尖上已看不到夕阳可那一抹青白柔和的光却舍不得离开,街上的店铺一些已经开灯了,散落的光斑托举着墨色山峰 人声唏嘘,像在故事里一样的小城又美美过了一天。

易安走进自家的小院,正屋的灯亮着中间桌子上是两盘炒菜,易安的父亲和刘有世两个人手里各攥着半根黄瓜正在激烈地讨论某个问题粗壮黑矮山民身材的父亲显然占据上风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坐在边上易安的母亲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拿着筷子的手挡在嘴前面,霎时间清朗爽快的笑声充斥室内,窗玻璃都在一起抖动,母亲看到易安开门进来起身拿来碗筷,~下班啦吃饭吧,易安坐下心里想着白天的事没说话开始吃饭了,原本快乐谈笑的三人就像看到领导一样也安静下来易安吃完就回自己东边的小屋了,母亲看下父亲又看向老刘,刘叔开口了,~有心事 三人都点了点头,

易安关上房门躺在床上一只手枕在自己头下,天暗下来后风小了很多 望着窗外升起缺一角的月亮 薄云掠过,就这样呆呆地抬着眼皮想象着大城市是个什么样子,……大高楼连着大高楼看一眼门牌号都要把头仰得老高老高,满大街跑的都是穿黑衣服戴黑帽子的男警察和女警察,……要是大学生就长得那么漂亮学历再高还不美成维纳斯女神。……

易安用手指擦了一下鼻子起身走到门边的脸盆洗了洗脱下制服躺回床上盖上被子听着正屋里的三个人在商量事情混杂在山里的虫鸣中听不清说什么慢慢的睡着了。

次天早上易安推开站长室的门,站长正在接电话,唉 唉两声后挂上电话说,~县里派车把技术员从’过山站’送回来你接待他们先到镇上转转,看看景吃吃饭,易安坐下拿起破眼镜嗯了一声。

依旧往常每天一班火车两人无事坐在那里,易安看到桌腿边靠着一个大口袋站起身把口袋扛在肩膀上,到门外放下从大口袋里拿出一包一包的山蘑菇在窗台上摆成一排,纸牌子立在上面,‘五元一包自取自付’。

时间到了中午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山边公路一辆汽车开过来易安想应该是技术员来了推开门向里面喊了一声,~他们来了 然后向前迎上几步,老旧的绿色吉普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后 猛的向前晃一下总算停好了,后门打开里面的人提出两个大旅行箱放在地上随后一个长像俊朗青年下来看到易安说,~你好我们是县地质局的 易安认出来了是车上那个英雄救美的小伙子,女孩跟着下来也大方的说了一声你好,易安上前一步,~欢迎欢迎杨技术员,女孩认出是昨天车站上那个值班员客气但稍显不快的说,~我不姓杨 我姓傅 傅洋子 然后手伸出来,易安礼貌的去握手 男青年把手伸到前面说,~我叫刘海,易安握了一下他的手~你好,再看向女孩时手已经收回去了,易安只好点下头准备帮忙去拿旅行箱刘海抢先把两只大箱子拎起来,~我自己来就行,易安看见刘海下车后就一直眯着眼看东西从制服口袋里拿出剩一个镜片的眼镜,~这是你的吧?刘海接过眼镜戴上重新拎起箱子用一只眼睛环视周围,傅洋子也在不住的四处看,易安心里在想,城里人看到高的都是楼、看到多的都是人那里见过这样的景色,招呼着到,~咱们走吧转过车站就进镇子了。

傅洋子和易安在前面刘海拎着两个大箱子跟在后面,三人走上街道易安回头问刘海,~你们昨天就应该到了吧,少一天时间会不会耽误工作?~那到不会我们只是把一些勘测设备带上来,开始工作还要有一段时间刘海费力地向前走着。街上人的目光逐渐被这三个人吸引过来,傅洋子看向易安说,~你看到我们要下车你就站在那里不管?易安看到了昨天车窗前女孩同样的表情,眨眨眼平静的回答,~我要是拉着火车不让走是违反工作规程的。

看到易安那张忠厚坦诚的脸本来想笑的傅洋子忍住没笑出来,心中想、如果他就是一个诚实守规的铁路值班员笑话人家多不好呀,三人走过了街边的“紫禁城发廊”,突然身后发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掺杂着哒哒啪、哒哒啪的声音,易安和傅洋子回头看,刘海也跟着回过头,看见五六个男人朝他们跑过来其中一个手里举着一把三角杀猪刀,并且大声喊到,~把他给我抓住我要宰了他,可这样回头看就已经晚了一头大白猪正正地撞在刘海的两个膝盖后面随即扭头嘶叫向前跑走了,刘海立时扔了箱子向前扑倒双手扶地,易安马上转身把他拉起来,刘海的眼镜挂在鼻子尖上唯一的镜片上是厚厚的一层灰土双眼重新朦胧起来,傅洋子厉声到,~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盆菜老板拿着杀猪刀跑过来喘着粗气看见刘海,~对不起 对不起 实在对不起,对易安说,~他们是来修电厂的吧,带到我哪去吃饭,易安依旧是那副平静的神情,~是让我们吃刚才跑过去的那个?盆菜老板看着站在一起的易安和傅洋子有点愣神儿,易安歪着头面对着盆菜老板,~赵爸追呀  哦哦哦答应着的盆菜老板好一会才把眼神从两人身上移开,一群人裹挟一团尘土狂奔向大白猪。

刘海撞猪事件后傅洋子心情好了一些对易安说,~我们住在哪呀?易安也放松下来,~俺家有个小院五间房你俩各住一间,傅洋子继续问,~刚才那个拿刀的是开饭馆的吧,你为什么管他叫赵爸?易安只是笑一下没回答向前面不远处抬起手臂一指,~哪就是他家的饭馆咱们过去吃个饭吧,两人向手指方向走去,刘海推了下眼镜用双手拍打身上的尘土拎起箱子快步跟了上去。

三人走近一幢大房子前面,灰色的洋瓦屋顶,红砖墙还是比较新的,木窗框上涂的是军绿色油漆,门一看就是被改动过的扩宽了不少挂着草珠门帘,房檐下两根旧电线吊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北京盆菜饭店’,里面空间很大但可以看出是两间房拆掉隔断合成的一间,五张大圆桌下面是木凳子一张靠近窗边,另外四张占据了所有剩下的空间,刘海拎高两个旅行箱放在窗前一张两米多长的厚木案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盆老板的女儿迎出来依旧是那一声甜甜的,~哥  易安满脸笑意看着赵玲到跟前用手指挑了下她的头发帘,~县里来的大学生技术员,上一桌菜赵爸回来咱们一起吃,唉,赵玲到隔壁的厨房去了,三人到屋内坐在靠窗的桌子,刘海开口说话了,~我…… 还没等说出什么傅洋子抢过话头,~玛拗尔  怎么不把你笨死呀,易安看下刘海然后轻声说了一句,~谁 傅洋子在一旁笑了,~玛拗尔就是他,易安眼神中还是有些疑惑 傅洋子继续说,~他这个人就是用途单一放在别处哪都不合适,刘海这时才腾出手来擦下一个镜片的眼镜。

透过窗户玻璃可以看到刚才追猪的几个人抬着被逮到的猪过来了,有人从厚木案上拿下旅行箱放在地上把木案拖到靠近街面,咣的一声众人把猪撂在木案上,猪和人都累得张着嘴喘粗气,不知怎得刘海的身体,也颤抖了一下 ,盆菜老板还拿着杀猪刀快步走过来看到易安三人已在店内 进来没来得及客套,~来来来帮帮忙,我岁数大了干不了这活随后跃过刘海的头顶把杀猪刀递给易安,易安面戴难色,~我在接待客人呐,盆菜老板的手没有收回去,~你想请客人吃饭对吧,把他杀了这一顿饭我不收你钱,易安看向另外两个人 傅洋子说,~帮帮忙吧老人家挺不容易的,易安接过杀猪刀随盆菜老板走到店外木案前,那头猪姿势尴尬地躺在木案上嘶叫喘着粗气动弹不得,两只前脚在身侧被两个人平按在案子上,两只后脚分别被人用双手拉住,粉嫩的猪腿内侧可以看出还在渗出细小的汗珠,来帮忙穿皮夹克的旅馆伙计两只手按在猪头上,易安挽起袖口拿起杀猪刀正要用力插下去盆菜老板大喊一声,~等下,快步跑到隔壁厨房拿来一个大菜盆放在木案前的地上,~猪血是一道菜别浪费了。

坐在店里圆桌旁的傅洋子透过窗户、看着易安站在猪的外侧,一手扶在猪身上另一侧的肩膀猛的向前…………那头猪不动了也不叫了嗒嗒两滴血落在地上的菜盆里,众人看猪不动了松开了手,猪身体放松后顺势侧躺闭着双眼,一直不敢看的旅馆伙计看下地上的菜盆又看向易安,~哥 你杵哪了?易安也看了下那头猪得意的用下巴指了一下,~不动了,旅馆伙计眨眨眼看下猪回头继续问,~那你是把它杵死了还是把它插舒服了?易安没说话放下刀整好袖口,在众人的疑问中那头猪突然口鼻噴血,地上的菜盆摇晃着装满大半盆血,猪死了。

易安回到店里在脸盆里洗了下手坐回桌旁,傅洋子欣赏的看着易安,~你的技术很不错呀,易安摇摇头,~不是不是我本想狠杵一下猪疼急了挣脱他们继续跑没有想到真把它杀了,就算,呃…误杀吧。

傅洋子再也忍不住了大笑起来,易安被这笑声惊到了,连续不断的娃娃音好像在屋内的每张桌子上旋转跳跃每一个音调的起伏都敲打在易安的心尖尖上,傅洋子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在笑容中直直得看易安,易安也努力睁大双眼迎合着,笑声;对视的两人;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刘海把两只大箱子拎到店内放在墙边,坐回桌边说,~我们这次上来的主要工作是看地形为风力发电厂选址……盆菜老板撩开门帘进来打断了他,~四菜一汤啊你们等一下,说活的同时眼神又落在易安和傅洋子两人身上,刘海回身,~谢谢您简单一点就行 然后面向易安,你知道上山的路吗?我们明天早上就开始工作。易安点下头,~我家房后就是去年新修的石板路一直可以走到山顶。

时间是中午有食客进来在里面的桌子坐下,赵玲跟进来招呼几句后转回隔壁厨房,不一会又进来双手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盆放在食客的桌子中间,穿着围裙的盆菜老板随后进来端的木盘上是盛在碗里的米饭和竹筷子。~真香啊,傅洋子说道,刘海显然很有同感的望向食客的桌子,易安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都是山里的山货野味主要是新鲜,盆菜老板过来一手提着木盘,~你们的我来做马上就好,傅洋子礼貌的站起身,~赵叔叔您太客气了。

傅洋子、易安两人看着窗外的山景,深秋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身影映射到背后的墙上形成一幅两个人的剪影,刘海还在擦眼镜,那对父女开始上菜了只看他们一趟、一趟、一趟,五个大号白瓷盆占满了整张桌子没有留下一点空间,易安三人只好把碗筷拿在手里,站在一旁的盆菜老板满脸堆笑的说,~吃……吃,易安口气有点严肃,说,~客气的有点过了啊,

刘海的眼镜在盆里升起的热气中蒙上一层白雾另一只眼睛却炯炯有神已经开始吃了,盆菜老板从旁边拉过一个凳子坐下看着易安和傅洋子两人边说笑边吃饭,双手抱在一起垂在身前神态安详,嘴角带着一点点微笑。

三人吃完饭一同向易安家方向走过去,~看,红色屋顶的院子就是我家,易安指向前面不远处,三人走出一段距离刘海突然想起没拿箱子立刻往回跑,到了饭馆门前盆菜老板看见他,~你怎么又回来了,箱子箱子刘海气喘着回答 同时脖了一伸的打了一个饱嗝,盆菜老板也想起墙边的旅行箱,~不用拿了不用拿了我用板车送过去,刘海只好又快步往回跑重新追上来。

走进院子易安将客人让进正屋三人围坐桌边易安说,~这个时间我爸妈在山上干活呢,起身在靠墙的躺柜上拿了两个贴花玻璃杯掀开陶罐上草帘抓出红枣放进杯子里用暖壶倒上开水递给桌前的二人,傅洋子接过杯子,~是在采蘑菇吧?易安知道她在想什么,坐下来,~刚才饭馆吃到的城里没有吧,那是山蘑菇炖山鸡山泉水只放了盐,你们城里人整天用味精加酱油冲汤喝、味道不一样吧,傅洋子又在笑了 易安继续说,~山上还有柿子树、核桃树咱家还种了中药材现在这个季节山上特别忙,刘海喝了口水推下眼镜,~空气新鲜安静山里真好。说笑间已经是下午了易安看了一眼窗外,~我带你们到隔壁看看你们就住在那,三人出正屋门右手边是两间和正屋一样大的房间里面床铺家具一应俱全每个房间都有一台电视

傅洋子推门进去在屋里转了一圈坐在床上打开电视,电视中依然是只有杂乱的噪声,易安到电视旁边,~我们这里接不到电视节目,这两间房原来是为来山里的游客准备的因为看不了电视,打个电话都不方便就没有人来了,电厂建设中是有信号塔 等电厂建好了这里就有电视信号了傅洋子肯定的回答。

院门响了易安的父母一前一后走进来,父亲背着个麻袋走向靠西边的厨房母亲手上挎着两个柳条筐子跟在后面放下东西 正看到易安三人出来,父亲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这是咱县上来修电厂的吧、易安说,~这就是我爸妈,母亲已经乐得不行了,清亮爽快的笑声让傅洋子一时不知所措,拉起傅洋子的手就往正屋里面领,傅洋子欠着身子跟在比自己矮很多的易安母亲后面进了正屋,父亲拍拍刘海的肩膀,~辛苦你们啦。天色暗下来房檐下的的燕子窝热闹起来,正屋里母亲还在拉着傅洋子的手眼中的神情就像拾到宝一样连续不断的问问题,傅洋子看易安母亲慈眉善目满满笑意还有几分疼爱的感觉也就大方的应答着,父亲和刘海坐在桌边说话,易安只好坐在靠里面的床上,细密的小水点打在窗户上外面的又开始下雨了,院外有人在喊,~我进来了啊,盆菜老板拎起板车上的旅行箱到正屋前没有什么客气的感觉推门就进来了看下屋里人聊的正热闹,易安母亲知道是老赵就好像自家又一个人下班回家一样只是转一下头又把眼神收回到傅洋子身上,盆菜老板到里面放下箱子坐在易安旁边,~技术员住你家 你爸妈知道吧? 易安不耐烦的说,~这还用说你看把他俩乐得再盖两间房给客人住他们都愿意,老赵想了一下站起身到桌边,~我说你俩……今天来的这两个孩子住在家里你们知道吗?易安父母两个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父亲开口对易安说,~快,快让客人先到你屋里坐坐去,易安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咱们到我屋去吧,傅洋子和刘海有些不明白但还是跟在易安后面去了,易安打开灯三人坐下,傅洋子问,~怎么了?易安笑了下,~你们不知道山里寒气重第一次上山的人住在没有人住过的房子里一不小心就会生病,刘海点下头,傅洋子透过窗户看正屋里三个人忙活着又在隔壁和正屋间来回搬东西,易安父亲站着凳子给窗户装上薄布窗帘,易安说,~明天你们去山上的路很好找,从院门出去转到房后面就看到那条路了我要上班就不去了,傅洋子和刘海同时说了一声谢谢,正屋里的三个人忙完了又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盆菜老板推门出来到院外骑板车走了,母亲过来了,~来闺女你住正屋里我和安他爸住隔壁 拉着傅洋子走过去,刘海到正屋提了一只箱子到另外一间去了,下着小雨 山里的虫鸣也轻了很多周围一如常态的安静下来,并排三间房子的灯都亮着,易安关上灯躺在床上想起白天在饭馆里傅洋子的笑声……这声音太好听了要是可以天天听她笑我得活到二百五十五岁,想着想着转头向正屋,透过正屋窗帘看到傅洋子站在窗边已经脱掉外衣,双手抬起在颈后拢着头发轻轻地摇着头,白毛衣在窗帘上的轮廓凸显分明,易安看得出神了从床上起来眼神一刻没有离开的坐到屋内的椅子上,两声咳嗽后厨房对面刘海房间的门开了,提着旅行的刘海到正屋前敲门,傅洋子应声开门出来看见刘海拎着箱子站在那里,~唉……箱子又拿错啦去换吧,刘海费力得提了一下箱子进了正屋,傅洋子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仰头看天上然后收回目光转向易安房间,易安意识到要被发现了猛的缩了下脖子身下的椅子吱嘎一声磨擦着地面,身体低到窗台以下将自己挪回床上还在听着外面的动静,两声关门声后正屋和隔壁的灯熄灭了,又是两声咳嗦,院子没有了灯光静下来了房檐边集聚的雨水以漫不经心的节奏落在窗台上……

第二天早上众人在易安父母招呼下吃过早饭傅洋子和刘海各背上一个背包,刘海换了一副新眼镜,易安父亲说,~第一次进山我送你们上去吧,~那谢谢您了傅洋子高兴的回答然后看向刘海,刘海也觉得也应该感谢一下可只呃呃了两声,易安母亲忙着手里的活 翘着嘴角心里好像在想着什么高兴事把碗筷收到厨房,易安父亲顺手拿了一把柴刀带上两人出院门了,亦如平常的易安整整铁路制服戴上大檐帽上班了。

上班路上家电维修铺前盆菜老板和刘有世两人摆摆手,易安看到走过去,技术员安顿好了?刘叔问,易安到跟前,~都挺好的已经上山了听说还要装信号塔到时候电视能看了您的生意就该红火了,盆菜老板用手指抹抹下巴对易安说,~城里来的人要照顾好啊我们可都看着呢,易安看到盆菜老板这副神情就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 又想起昨晚偷看的事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转身就走,~昨晚下雨你家蘑菇没收你去看看吧。

盆菜老板歪头看着老刘两人相视一笑进屋坐下刘有世用衣角擦着眼镜,~这孩子今年有三十了吧,老赵一只手托着下巴点头回应,~从那年你把他们抱回来算起正好三十年,要不是你当年多那句嘴 安子现在是我的儿子,老刘戴回眼镜,~唉……老易两口子脾气好自己能盖房自己会种树你能干什么,教他做饭?你家玲儿也该找个人家了吧。老赵神情无奈,~说过几家她都看不上。

易安父亲三人走在上山的石板路上,弯转的石板路在林木间穿行,走出树林后眼前忽然开阔起来石板路直直指向山顶然后转弯向一侧的山梁延伸而去。易安父亲停下回过头来,~走了一个时辰累了吧?刘海立刻接过话头,~累了累了休息一下吧,靠着一棵树坐下,傅洋子也坐下休息,易安父亲继续说,~这路一直到山顶往东就是顺脚山,我这就去地里干活了,傅洋子摘下背包放在边上,~谢谢您,刘海喘着气点点头,易安父亲向山深处走去。

火车到了几位游客从车上下来旅馆伙计举着纸牌子上前,几句话后带着游客出站向镇子里面去了,易安送走火车回到站长室坐下摆弄那台电视机,有人在敲门易安起身开门,是赵玲来了,易安关上门坐回原来的位置,~是赵爸让你来的吧,昨晚站长把蘑菇收了天晴了我就摆出去,进来的赵玲只看了一眼易安在站长桌边的凳子坐下拿起电话听了一下又放回去伸手搭在林金全的肩膀上,~站长同志工作很辛苦很认真噢,老林放下手里的报纸摘下老花镜搁在一边,~赵老板也辛苦就是嫁不出去噢,赵玲撅下嘴把老花镜拿在手里,~昨天来的技术员您看到了吧,那个姐姐真漂亮尤其是穿着那件白毛衣美的就像山里的鹭鸟,易安接着说,~那是城里人穿成那样才漂亮你要是穿上那就是长着白毛儿的……易安还没说完被一袋山蘑菇正砸在脸上,林站长笑着端起茶缸喝了一口,赵玲又拿起一袋蘑菇放在桌上继续说,~那个男的长得倒是挺帅气的可是怎么是个一只眼的残疾人,易安想笑但是看到桌上的蘑菇抬手挠挠头把目光强制扭向一侧然后把双手抱在胸前……谈笑间已经是下午了林站长起身拿工具准备去寻铁道了对易安说,~你送玲儿回去吧下着雨路上不好走,然后拿着工具推门出去了,易安拿过来大檐帽戴上,~来吧赵老板我送您回府上,话音未落又一袋蘑菇飞过来,易安看都没看单手接住啪的一声把蘑菇拍在长凳上起身去开门了。

雨点变得急促了二人出门易安脱下制服上衣撑在两人头顶 靠在一起向镇里走去,快到盆菜馆了赵玲说,~我爸说前天你帮忙杀猪,让我送块猪肉去你家,易安歪下嘴,~我下班带回去就行,赵玲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他,~用不着你,然后双手遮在头上跑回了菜馆。易安一个人往回走,进了院门看到父母在厨房中忙活着正屋里傅洋子和刘海已经回来了,两个人坐在桌边在纸上又写又画,没敢进去打扰直接去东屋了,雨停了可天上还是阴沉的灰色,正屋里两人的说话声开始大起来,房门响了刘海出来走出院门然后正屋门又被重重的关上,易安母亲听到声响从厨房里出来望一眼正屋方向,东屋的易安也在看,母亲用眼神示意他去看看,易安从屋里出来看到刘海在院门外 面向东边的顺脚山发呆,转身走到正屋推门进去,傅洋子没抬头还在纸上写着画着说,~你的两只眼睛都在看什么?看不清楚还进来干嘛??语气十分严肃,易安不知道是应该回答还是不该回答站在那里开始紧张了,傅洋子依然没抬头继续写着画着,两三分钟过去了,易安脑子里是昨晚窗前情景,站在那里想……我就这样出去了不合适吧,那站在这好像也不太合适,于是躬下腰轻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啊,傅洋子听到抬起头大眼睛看向易安立刻笑起来,娃娃音笑声再次响起,可易安此时的感觉就好像走了二十五里山路刚找块石头坐下一样,费了好大劲才咧开嘴笑了下,~坐吧,傅洋子收拢一下桌上纸笔伸手示意易安,然后继续在纸上写着,易安坐下心中想……别再问什么了,桌边傅洋子在纸上写的字工整秀气不时用手指把短发抚到耳后,易安放松下来两个手肘搭在一起放在桌子上,傅洋子说话了,~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易安听到又是一个问题立刻重新警觉得坐直身体,抬起屁股把椅子往后推了一下然后再坐下眼睛睁得比傅洋子的眼睛还大 说,~你……你不知道什么?傅洋子歪下头,~我不知道你姓什么,易安用最快的速度回答,~我也不知道,没等傅洋子再看他,~噢哦喔%……我姓易 容易的易,叫易安,傅洋子随手拿过一张像是图纸 上面还有不少字的纸,在中间一块空白处上写下‘易安’两个字,易安拿起另一支笔想把自己的名字圈出来,可手一抖在自己名字上画了个对勾✓然后略带苦笑的面对傅洋子,刘海进来了,傅洋子放下手里的笔,~看清楚了吗……易安没敢动地方挪动眼珠看向两人,傅洋子继续说,~顺脚山在东边,是朝向西边的,刘海扶下眼镜诚恳的回答,~噢知道了。傅洋子又问,~咱们住的房子在什么方向?刘海回答的很痛快,~南边,在旁边易安撇了一下嘴,傅洋子看向易安,~你看吧,他这个人的问题就是找不着北,易安面带些许紧张回应呵呵两声,~你们忙你们忙我回屋了,心中想……再问下去我就找不着家了。

易安父母招呼大家在隔壁房门吃饭,席间易安父亲用山民口音打趣的笑话、易安母亲的笑声、傅洋子清爽的嬉笑在屋内萦绕,可是没有听到易安和刘海的声音,就这样六个人过得像一家六口几天下来熟络如常。

早上没有下雨可地上还是湿的易安起来看院里没人无趣得在各屋转了一圈上班了……因为来了不少游客镇上这条街开始热闹起来,商户们忙里忙外,盆菜饭店从早上到下午一直有人在吃饭,旅馆伙计跑进跑出帮游客拿行李热情的招呼,山里湿润的空气是一种甜滋滋的味道,两座山,山梁上的草木随着风摇移舒展,被拥抱在其中的小城理所当然的接受着大山带来的爱抚,一晨、一暮、一日、一月、一年,一如既往。

天色开始暗下来易安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还是原先的路 街边人还是每天都能看到的人可易安却想快点回家,远远的就望着自家院门快步走着,到了门口推门进去,院子里还是没有人屋里也没开灯,进了东屋摘下帽子扔在桌上,回身躺在床上,没关上的院门让风吹得吱扭扭的响着……

许久易安感觉有人在拉他手臂上的衣服,已经睡着的他睁开眼睛,是刘海站在床边,易安坐直身体看着他,刘海也没有出声,易安心中想……唉…这是又挨说了,这回给教训成哑巴了。院子里易安父母回来了随后是厨房门打开和开灯的声音,刘海愣了好一会醒过神来,~傅洋子摔伤了,易安听到这几个字马上站起身一只手猛抓在刘海的肩膀上,~摔哪了、人在哪呢?刘海用手扶着易安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费力的说,~还在下山的路上,~带我去,易安松开手两人出院门向山上去了,易安父亲出来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事,关上院门又去收拾山货了。

潮湿的山路上易安刘海两个人并肩急促的向山上走,哎呦一声刘海滑倒在地上,易安着急的往前走根本没有听见走出几步后 看向身边问,~她摔到哪了,发现人不见了,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整整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正在疑惑中低头一看刘海正努力重新从地上爬起来,易安走上前一只手抓在刘海的后脖领了上用力一提,刘海立刻站直身体双脚险些离地,易安用手推在刘海的背后,~快走,到天黑就不好办了。山里的风渐渐大起来原本轻晃的树叶在树枝带动下抽打在临近的植物上,易安看见傅洋子了,她坐在路边的草地上身边放着两个背包,两只手抱着脚踝额头靠在膝盖上,易安直接扔下刘海用小跑的速度奔过去,到近前还没有来的及说话脚下一滑摔在地,傅洋子听到噗通一声抬起头,易安趴在地上仰头从下到上看了一遍傅洋子,长舒了一口气,~你没事吧?傅洋子停顿了片刻,~易哥,过年还早着呢现在就给我磕头呀?易安从地上起来又长舒一口气双手抱拳,~ 哎……感谢山神爷留我一条小命,刘海赶上来站在边上,易安蹲下,~摔到脚了吧?傅洋子拿开双手,~没事 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了,崴了一下。易安往天上看了一下,~也就不到一小时天就黑了你这脚走不到山下还是我想办法吧,拿起两个背包交给刘海,~你拿着包先回去吧,刘海接过背包一手一个留心着脚下小心翼翼的顺山路往回走了,傅洋子努力站起身来,~你扶我走对吧?依然蹲在那里的易安仰着脖子摇摇头,傅洋了单脚跳了一下,~你一定会冶崴脚,好吧谢谢你,易安蹲在那里用手在腮上挠了挠还是摇摇头,傅洋子的眼睛睁大了很多,~那你要我自己蹦回去,你到这来干嘛??……易安的眼珠左右晃了晃站起来走到傅洋子近前转过身,用手掌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傅洋子明白了两个手臂搭在易安的肩膀上,易安背起傅洋子就往山顶方向走,一路跑上山的易安出了一身汗,傅洋子被蒸在热气里就好像坐在一顶带暖风的软轿子上很是舒服,走过了一段路傅洋子左右看看啪啪啪得拍在易安肩膀上,~我们这是在上山呐!!

易安脚步坚定双眼盯在前方的路面上没有说话继续走,傅洋子没有听道回答多用了些力气在易安背上啪啪又拍了两下,听到易安发出力道十足浑厚的咳嗦声,咳嗦的声音穿过易安的身体传导向傅洋子,傅洋子的感觉刚才那两下好像是拍在自已身上了,易安说话了,~你自己能下山吗?没等傅洋子出声他继续说,~下不去吧,那就只能上山喽,傅洋子没明白……这是个什么回答,于是抬起手想再拍,可又把手轻轻得放回易安肩膀上,手指抚下头发靠近易安耳边,~还有别的路下山是吧?易安唉……了一声,傅洋子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有点烦了,没敢再问下去老实的把头靠在易安后背上也不说话了,易安双臂用力,傅洋子整个人向上拥了一下,两个人的身体挨得更紧了向山顶走去。

已经下山的刘海进了院子,易安父母听到门响从隔壁房间出来,父亲接过两个背包问,~就你一个人下来了?刘海把下午的事情讲了一遍,易安父母两人的神情是没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招呼刘海进屋一起吃饭了,易安父母吃着饭还在说山货价钱的事一旁的刘海还是想再说点什么可是插不上嘴,天色开始暗下来三人吃完饭易安母亲正在收拾碗筷,刘海一把抓在易安父亲的手臂上,~他们两个还没有下来,在山上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易安母亲说话了,~没事、没事,我家安子从小是在这山上跑大的夜里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冻不着他、也饿不着他 放心吧。

天晴了能看到月亮了,屋顶上仍然潮湿的瓦片回映着月光,小院的院墙上是浅浅的淡兰色,小城里灯影闪烁人声稀疏,只有山里的风不愿意静下来游转在房舍间放肆的抚摸着每一处吹过的地方。

易安背着傅洋子走了好长一段路背上的一直没有声音,动动肩膀,~嘿,睡着啦?还是没有声音,易安停下脚步正要回头看傅洋子说话了,~对、睡着了你想要说什么说吧?易安两手向上一托边继续走边说,~就快到了、现在是上山来最好吃的时候到山下就不新鲜了,傅洋子的头依然靠在易安的后背上有气无力的回应,~噢……行,那你找个大一点的锅盛我,别忘了放盐啊,易安颤动着身体两个人的笑声回荡在山林间,月光下两人到达山顶易安蹲下将傅洋子放在地上,傅洋子的手臂挂在易安的脖子上扭伤的脚点在易安的一只脚上,易安指向横帽山方向,~那边有一间木板房是我家存山货的咱们到那去,傅洋子点点头,易安的一只手环抱在她腰上,像受伤红军战士一样的傅洋子被易安小心扶着走进树林,不远处就看到了木板房,到近前易安推开门两人进去,屋内沿着墙边堆放着几个麻袋,门边是一捆干树枝墙上挂着一个军挎包,屋中间火塘上面吊着一口老铁锅,锅里有两个搪瓷茶缸,旁边是两把木头马凳,易安让傅洋子坐在靠里面的马凳上,回身关好门伸手在干树枝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包火柴,抽出几根树枝在手里撅断扔到火塘里,火被生起来了,屋内暖和起来可以听到外面的树叶在风中擦磨在房子的木板上,傅洋子脱下了鞋袜,脚踝已经有些肿起来了,双手伸在火塘边看向易安,~上山的路比下山的路还要长,你背我下山不就行了吗?易安把拿在手里的一节树枝扔到火里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好像在等傅洋子自己说出问题的答案,火焰中的干树枝噼噼啪啪的的响着,傅洋子用手擦了下眼睛,易安坐下翘着二郎腿欣赏着这火光美女,前几天在正屋被质问到腿软的感觉已经不见了,~上山容易 下山难 你不懂吗,山路不好走又这么滑,我要是背个人下山摔到了咱俩就得一路滚到山脚下直接撞在我家的后院墙上,傅洋子低着头笑知道又问错了,看在自己的脚踝上,随后抬头用手缕下头发,~你是不是喜欢我?易安被问住了,心中是有答案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出来,停顿片刻后开口了,~我……我去打点水一会就回来,伸手摘下老铁锅把茶缸放在一边,拎着铁锅出去又关好了门,傅洋子一个人坐在木屋里火光中泛红的脸上是若有所思的微笑,没过多久门开了是易安,手里拎着铁锅两个衣兜里装着东西鼓在外面,把铁锅重新挂在火塘上方然后坐下在火苗前来回搓着手,傅洋了看着他那幅装着没事的神情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拿起一根树枝在火塘里拨弄着,木屋里只有火中的噼啪声……傅洋子用双手搬在腿上挪动扭伤的脚,~哎呦……,易安听道立刻起身,~忘了忘了,拿起身后的凳子放在傅洋子前面,~来,我给你冶崴脚先把袜子穿上把脚放在凳子上,傅洋子点点头照做了,易安从左边的衣兜里掏出两块扁扁的鸡蛋大小的鹅卵石,拉开袜口将两块鹅卵石塞了进去,从袜子外面把鹅卵石推到脚踝处,鹅卵石是冰凉的傅洋子感觉到了,啊了一声,可小腿被易安攥在手里动弹不得,又听易安说,~别动一会就好,明天早上你的脚就不肿了自己走下山都没问题,傅洋子只好听话的把一条腿放平在凳子上,易安双手提起一个麻袋放在火塘边自己坐在麻袋上,木屋里每角落都是暖暖的红色,易安的手托着脑袋目光悠然,傅洋子坐在那里一条腿放在凳子上形成一条优雅的直角线%……

火塘上的铁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水烧开了易安一把一把得从自已右边的衣兜时抓出橘黄色 小小的野果子放进锅里,拿在手里几颗递给傅洋子,然后到墙边打开一个麻袋的抻手进去,咔嚓一声掰碎了什么东西拿过来扔到锅里,又坐在麻袋上看着傅洋子,~吃呀,这种果子是没有果核的,只能晚上摘得到,白天太阳一晒就掉地上了,傅洋子放一个野果到嘴里脸上立刻呈现惊喜的表情,~嗯……好吃好吃,甜甜的果肉还很厚实,易安歪着脑袋得意的点点头,~还有好吃的呐,刚才在溪边打水我把鱼笼子放下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逮到鱼了,傅洋子抬起头眨眨大眼睛没想好说什么只好一边笑一边接着吃野果子,老铁锅里在热水中翻滚的野果子由橘黄色变成红色,木屋里弥漫着阵阵甜香还有一丝淡淡中药的味道,易安转身从墙上摘下军挎包放在地上掏出一把铝勺子在锅里搅了几下,把勺子放在锅檐上站起身,~我去把鱼收拾一下你在这等我别乱跑啊,傅洋子的笑脸上略带俏皮,~好呀,等冶好了脚我再跑,易安在门边拿了几根树枝攥在手里出去了,在暖暖的木屋里傅洋子有了睡意靠在身后的木墙上,屋外的树林在风中发出起伏舒缓的叶浪声,屋内火塘上的铁锅里滚水带动着野果子咕噜噜……咕噜噜节奏分明,大山的琴曲把傅洋子带入梦乡……

已经睡着的傅洋子听到有人在说话,“这样睡会着凉啊”,傅洋子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大个子男人站在面前手里拿着搪瓷缸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中一紧喊出了一声,~你是谁!易安声音平静略带无奈的回答,~我呀……我是大狗熊,坐回到对面的麻袋上,傅洋子接过搪瓷缸喝一口稳定了一下情绪,~你是老鼠呀,进来一点声音都没有,易安把串在树枝上鱼转了一个方向放回去靠在锅架上看向她,~你说得对,这山里就这两种动物都让你看见了,又立即抬起手,~你别笑啊,声音太大了真把它们俩都叫过来,傅洋子眯着眼睛笑,收紧嘴唇没敢出声,又喝了几口傅洋子感觉身体舒爽了很多,易安在锅边用铝勺子往自己手里的搪瓷缸里舀几下,~快喝吧,我在里面放了杜仲,专冶筋骨病的,明天下山再走山路也不会觉得累,傅洋了有一种被疼爱和体贴的感觉,听话得自己在锅里舀了两勺继续喝,串在树枝上的鱼在火塘的热力下由深灰色变成褐色滋滋冒油,易安从地上的军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塑料瓶子,傅洋子看见 感觉又找到了话题 ,~这又是什么药呀?易安本来要打开瓶子的手又放下了,把瓶子比在她面前用诚恳的语气说,~这是蒙汗药,你吃下去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吃吗?傅洋子看了他一眼,把搪瓷缸子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直了直身子两只漂亮的大眼睛直视易安,~你敢下药,我就敢吃,,二人对视眼神片刻,易安拿着瓶子的手抖了一下,快速眨着眼低头看在自己手上嘴里嘟囔着,~哎呦呵,这也忒厉害啦,打开瓶盖倒一些在手心,拧上盖子放在地上,另一只手将细盐撒在烤鱼上,然后双手上下拍几下拿起串着烤鱼的树枝递给傅洋子……

易安故意侧身坐着躲开那双他想看又不敢看漂亮的大眼睛,火光把两个人的脸映得红红的,吃完烤鱼易安摘下铁锅放在地上往火塘里添了些干树枝,坐在麻袋上一手托着下巴看在傅洋子身上,~我问你个问题行吗?傅洋子~嗯了一声,~你是想一个人睡还是两个人睡一起?傅洋子看着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个问题心里猛跳了几下,知道他又在说话逗自己开心可同时又不想拆穿他,于是表情变得和易安一样的泰然自若,~我想一个人睡你……你出去看门吧,易安好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站起身到墙边提起已经打开的麻袋放在一边,然后伸手到墙边一手一个麻袋提着绕过火塘放在地上,重复一次 四只麻袋在火塘一侧的地上摆放成一张床,脱下铁路制服上衣铺在上面,说了一句,~这只够搭一张床的,拿起地上军挎包准备挂回门边墙上,傅洋子看他走向屋门手搬在腿上放下凳子上的脚,~你去哪呀?易安把军挎包挂在墙上,傅洋子的眼神跟在易安身上直到身边,一只手揽在自己腰上,~来,我扶着你,已经躺下的傅洋子眼神还是舍不得从易安身上移开,易安拿起马凳顶在门上,提着火塘前的麻袋到另一侧靠墙放下,坐下靠在麻袋上两个手臂抱在胸前,头歪向一边闭上眼睛,傅洋子收回目光背对火塘侧身躺着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火塘中的火苗窜动摇晃,暖光撩拨在两个人身上,易安发出一声沉闷的,~嗯,傅洋子以为他要说什么 想要坐起来,可脚上一疼发出短短的一声,~啊,易安听到坐直身体看过来,没什么情况于是又放松的靠了回去,墙上的木板被靠得嘎吱吱……嘎吱吱的响…………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一起走到木屋外不远处的溪水边洗脸,易安一直没有说话,傅洋子在想,是不是昨晚自己说的话让他生气了于是摆出笑脸拍拍易安,~

你今天还是背我下山吧,我的脚还是疼,易安转过头来向不远处的木板房望了一眼,~你的脚还疼?傅洋子不住的点头面带些许可怜的神情,易安也回应着点点头,~那你是怎么走过来的??傅洋子无语了攥着拳头在易安身上狠打两下,易安险些被推到溪水里。

~呕吼…………易安两个手掌扩在嘴边大喊一声,余悦未尽的笑声交织在早上清亮的阳光里易安、傅洋子两个人下山了,到了半山处远远看到刘海扛着一个大口袋脚步沉重的上山来后面跟着盆菜店老板手肘上挎着刘海的背包,四人相遇盆菜老板的两只眼睛在易安和傅洋子身上看过来看过去没等他开口易安说话了,~昨晚她脚摔伤了没法下山我……盆菜老板上前用手拍在易安的胸口上,~得,得别说了,自打头一天来在我那吃饭,我就看出来了,然后面向傅洋子,~我去山那边看个亲戚正好碰到他,让他帮我扛点东西你不介意吧,刘海接过话来,~没事没事,赵叔做的饭好吃,干点活应该的,傅洋子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刘海继续说,今天你下山休息吧,剩下的工作我一个人就行了,盆菜老板已经往山上走了刘海扛着大口袋紧走几步跟上,傅洋子问身边的易安,~赵叔看出什么了?易安眼珠转了下,~我家的饭好吃应该是看出来你被养胖了,傅洋子甩了一下手臂向山下走了易安跟上去,下山来到了院门口,易安父母正要出门又是四人相遇这回是父母两人的四只眼睛在易安和傅洋子身上看过来看过去,傅洋子说话了,~昨天在路上我摔伤了……,易安父亲,~哦哦点着头,易安母亲的眼神还在易安傅洋子身上嘴角微微翘起 拉在傅洋子的手上,~摔哪啦?易安拉起傅洋子的另一只手就进去了,~没事已经好了,院门外的两人交换一下眼神,易安母亲小声说,~还是老赵有心思,向院里使了个眼色,易安父亲嘿嘿笑两声关上了院门,易安和傅洋子到正屋前还没有进去院门又开了,赵玲一步一蹦的进来,~哥我来了,易安母亲跟在后面手里提了一大块猪肉进了厨房又出来,~玲儿替我谢谢你爸,~哎一声赵玲跟在易安和傅洋子后面进了正屋,易安刚想坐下被赵玲拉起来推到一边,搬起凳子放在傅洋子边上挨着坐在一起,~姐,怎么就你们两个那个男的呢?傅洋子一边整理桌上的纸张图纸一边说,~他今天一个人上山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呀,赵玲帮忙整理着图纸,傅洋子看一下赵玲,~剩下的工作没有多少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易安拿了一个凳子坐在桌边身体前倾趴在桌子上脸上还是那幅平静但不失狡猾的神情,~玲儿妹妹看人家长得帅,你也动凡心了吧?赵玲两只手搂着傅洋子的一条胳膊,~别理他。傅洋子用手缕着赵玲的头发看向易安,~听到了吧,没人理你,时间差不多了你还是看着你的火车去吧,易安还是想说什么可又收了回去,不情愿的站起来出门到东屋拿上大檐帽上班了。

正屋里的赵玲看易安关上院门走远了坐得和傅洋子近了些,~姐,你不知道吧,易安哥不是他爸妈生的,傅洋子看着赵玲想,……是呀易安从长相到身材都和他父母差很远,~嗯嗯你接着说,赵玲继续说,~他是刘有世在火车站捡来的,听我爸说,当年刘叔在火车站看见易安就放在站长室门口,边上是一个旧皮箱,刘叔抱着他,天很冷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把我爸和这家的易叔叫去一起去商量,结果还是易叔把他抱回家了,那时候是冬天易叔怕冻着他就把上身衣服全脱下来裹在他身上,自己只穿着秋衣就那样把易安哥抱回来的,傅洋子听得心里酸酸的,赵玲看傅洋子听到自己说的话变得有些沉默于是转变了话题,~和你一起来的刘海是哪的人?傅洋子缕下赵玲的头发,~他是北京人和我一个单位的,人很好就是自己没主见什么事都听别人的,赵玲的两只手依然搂在傅洋子胳膊上,~哦,,表情怡然,那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呀?傅洋子面带微笑看着她,~没啥好处我为什么都告诉你?赵玲脸上露出些许难色想了一会,~我拿来那么一大块猪肉来我爸都不知道这还不算好处?

在傅洋子的笑声中正屋的门开了刘海低头看着手中的图纸走进来,赵玲放开搂在傅洋子胳膊上的手坐正身体,~工作干完啦?刘海扶了下眼镜,眼睛还在图纸上,~都做好了,我还核对了一遍不会有错了,呵呵,同时又感觉有点不对,自己是在回答傅洋子的问题,怎么听到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抬头看到两人,还是呵呵两声把图纸放在桌上在坐下,傅洋子对赵玲说,~帮我个忙晚上叫你爸和刘叔都过来我们明天就走了感谢一下他们这么多天的照顾,赵玲把眼神从刘海身上挪过来迟疑了一下,噢,噢,然后起身打开正屋门回头看了一眼刘海走出院子门了……

两声火车汽笛一长一短,易安回到站长室坐在长凳上,电话铃声响了林站长拿起听筒,寒暄几句后,~好好知道了,放下电话,~明天县里来车接那两个技术员回去,易安听到就好像坐到火盆上一样几乎是蹦起来的,~他们要走没跟我说呀?!林站长被吓了一跳上身向后一仰手中的老花镜掉到桌子上,~你怎么了?易安两眼盯在林站长脸上又说一遍,~他们要走没跟我说,林站长舒缓着呼吸重新戴上老花镜拿起报纸靠在椅背上,~应该是来的时候就计划好的吧,易安站在那愣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身拿起帽子到门前拉开门可没往外走,把帽子又扔回到长凳上,砰%……一声关上门,林站长又被吓一跳,放下报纸一角从老花镜上檐看着他,易安在长凳上坐下整张脸上的肉都下垂了三十度,林站长两手抖一下报纸没有出声继续看,没有过多久又是一声沉重的关门声,砰%%……林站长有些用力的把报纸放在桌子上,~你……,易安已经不见了。

易安走在回家的路上可脚步怎么也快不起来,往街两边无聊的看着,心里在想回去了说什么,到家电维修铺前走了进去,刘有世正在忙着手中的活计看到易安一幅苦瓜脸进来坐在自己身后,~呦,有心事?易安没有说话,刘有世回下头,~你要是饿了就到你赵爸那去吃,心里不痛快想发脾气就去找你爸妈,他们知道怎么疼你,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易安还是没出声,刘有世站起身在手边拿了一个水杯用暖壶倒上水,放在易安边上,~刚才玲儿来了,说技术员明天要走了你知道吗?易安苦着脸点点头,就这样一直坐到下午易安才从家电维修铺出来一步一挪的走到自家院子前,院门是半开着的可以听到正屋里傅洋子、赵玲、刘海,三个人在说笑,易安抻抻制服领子定了定神重新换上那张你悠然自信的脸进去了,拉开正屋的门站在门口,屋里的三个人都看到他可没有人和他说话还是继续说笑着,易安看到赵玲身上,~你也太着急了吧?还找上门来了,屋里三个人好像没听到他说话同时起来就往外走,走在前面的赵玲用两只手费力的把易安推到一边,易安退后两步,~你们去哪呀?可只听到了院门关上的声音,易安一个人正屋里四下的看走近床边,一个打开的旅行箱放在床上里面是装着图纸的背包洗漱用品和几件衣服,易安看见了傅洋子来时穿的那件白毛衣,从没有这么近的仔细看过,易安不由自主的把手放在白毛衣上,突然听到自己父母在说话,易安立刻抽回手走出正屋,~呵呵呵呵,没事没事,明天我送你们走啊。院门此时才打开,易安父母进来,走在前面的父亲抬头看着易安,~屋里有人吗?我看见他们三个一起到老赵家菜馆去了。易安抻着脖子咽了口吐沫到东屋去了,厨房里传出忙碌的声音叮叮当当碗盘交错,咚咚咚菜刀剁在案板上。易安坐在屋里两臂抱在一起抵在窗台上斜着眼透过窗户盯着院门,心中在想这几天来发生一件一件的事情,自小在小城中长大无忧无虑,每个认识的人对待自己都像自家亲戚,也从没有人粗声大气的说过话,可每次傅洋子教训我,我怎么感觉就这么舒服呢?

太阳西斜橙黄色的余晖洒进小院,院门开了一下进来五个人,盆菜老板到厨房其余四人进了隔壁房间随后是支桌子挪凳子的声音,盆菜老板和易安父母一趟趟的往隔壁屋里端菜,易安依然没有动地方懒散的趴在窗台上身下的凳子向前倾斜着只有两个凳子腿支在地上,在众人中只有傅洋子的声音能传进他的耳朵里,闭着眼睛仔细品味每一个字&……

隔壁屋里刘有世的说话声平和流畅,易安父亲短促有力的回应,盆菜老板应和得恰到好处,易安母亲的话语调和其中,赵玲的嬉闹明快跳脱,刘海提出了一个问题,满堂轰笑,傅洋子的娃娃音引领屋内所有声响达到高潮,易安轻摇脑袋跟在傅洋子的声音里,突然一只手拍在自己手肘上,~哥吃饭啦,你还要几个人叫你呀?易安听到了是赵玲,停下摇晃的脑袋正想去看她可忘了身下坐的凳子,凳腿一滑易安整个人向下,脑门磕在窗台上,~嘣一声留下一条直直的红印子,赵玲看着正从地上爬起来的易安也没管他就 回去了,易安扶着窗台站起来摸着额头,掸下身上走到吃饭那间屋推门进去在刘有世边上的一个空凳子上坐下,易安母亲眼神转向他,~头怎么了?易安又掸了下衣服,~没事碰了一下,傅洋子说话了,~这回是站到火车前面不让火车走对吧?易安装作没有听见强行把笑容堆在脸上,呵呵呵……吃饭吃饭,母亲的眼睛还看在易安的脑门上,身边的父亲用胳膊捅了下她,~都说没事了吃饭,易安拿起筷子往身边老刘碗里夹菜,~刘叔您尝尝这个,是我从县城买的。刘有世抿着嘴,~行,安子叔没白疼你,坐在刘有世另一侧的盆菜老板放下筷子,~老刘,我们家安子有人疼,你这人的毛病就是话太多。父亲向易安使了个眼色,易安很领会的站起来和父亲交换位置到母亲身边坐下左边是傅洋子,刘有世和盆菜老板两个人都转向对方 脸对脸开始争论了,傅洋子听到他们争论的内容是易安抱回易家那年的事,和赵玲讲的一样,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易安,~他们说的事你知道?母亲接过话题,~安子知道,他十几岁懂事时候我们就跟他讲了,那个皮箱里还有几件小孩衣服、一个塑料闹钟和一套亮粉色的茶具。傅洋子的眼神回到易安身上,~那个皮箱还在吗?易安将桌上的菜盘向母亲面前挪了挪扭着头,~不在了,让我给扔了我觉得没什么用了,傅洋子得到这样的回答也感觉不好再问下去了,心中却越发明白了,在这样一个家里每个人都在关心他心疼他,那个皮箱里有什么内容对于他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房间里的灯光透过窗户映射在地面上,室内的人形在灯影里交错分合,天黑了归巢的燕子划过窗前落到檐下的窝里,易安一个人从屋里出来进了小东屋伸手拿起倒在地上的凳子摆好回手带上房门,坐到床上呆望在窗外的夜空中,~哎……躺下了,隔壁房间里的说话声音现在对于易安来说就好像是被倒尽水的水桶中最后几滴水,……想起了山顶木屋里傅洋子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这句话在他胸口里左冲右撞,为什么当时不回答她,可现在过去说也太不是时候了吧,易安猛然起身盘腿坐在床上,眼神中是将要冲向敌人碉堡的怒火……明天在送走他们之前要告诉她,让她知道我的心思,一定要把她留下。

房门开了吃完饭的众人从屋里出来,易安听到开门声立即躺下抻开被子从头到脚把自己盖了个严实,盆菜老板朝屋里说,~安子我们走了,易安没出声也没动,有人在窗户上敲,易安还是没动,~吃了就睡,猪,姐我们走了啊,赵玲的声音。

正屋的灯亮了,小院像往常一样静了下来,易安起身歪着脖子向院里扫了一眼,已经没有人了,又躺回去心里盘算、预演着明天该怎么和傅洋子说,说什么才合适,一定要找一个好时机说才会有效果,正屋的门开了,易安听到了又不敢去看只能躺在床上用耳朵仔细搜集着每一丝丝声响,傅洋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里在想着什么,易安听着傅洋子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体开始紧张起来就好像已经拉燃导火索的炸药包扛在肩头只等着那敲门声的炸响……过了一会儿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易安按耐不住了掀开被子,可是在起身的同时听到正屋门关上的声音,灯随即也关上了,起来的太猛了,易安摇晃着发蒙的脑袋从窗框中看向正屋的窗户低声的说,~我喜欢你,别走了……

在床上坐了一宿的易安看着小院中月光和晨曦的交替好似过去了十几年,清晨的露水在窗玻璃上积聚成水珠,一条一条的滑落下来,易安感觉有些累了脱了鞋把上衣放在床边的凳子上躺下来侧身面对的墙,气息慢慢舒缓得睡着了……

突然有人在敲门,被吵醒的易安不耐烦的应答,~谁呀太早了,屋外的傅洋子故意提高声调,~易哥帮个忙好吗?易安听到傅洋子的声音睁大眼睛完全醒了过来,努力平复情绪后说,~什么事呀?傅洋子的声音更高了些,~帮帮忙!易安翻身起床推开门奔了出去像猛虎出笼一般站在傅洋子面前,~好好好我帮你拿箱子,然后把全身上下能找到的笑容全部堆到脸上期待着傅洋子的感谢,可傅洋子只是站在那里摇摇头,易安的两个眼珠子跟着傅洋子的头也左右摇晃着有些茫然,心中想……这玩笑开的太没有创意了,傅洋子此时表情有些无奈 眼神从易安身上移到地上,易安跟着她的眼神向下,看到自己光着两只脚站在地上一条裤腿挂在膝盖上,半截小腿露在外面,抬起头想对傅洋子笑一下可没笑出来转身进屋坐在床上蹬上鞋、穿上制服把大檐帽扣在头上又重新到门外,此时面色悠然的是傅洋子,~好吧帮我提箱子,刘海已经去进山路口等着了,来的时候那个司机就走错了,易安跟在傅洋子后面进了正屋,拎起地上两个旅行箱,~咱们走吧,两个人到了院门前,易安母亲从厨房出来,~你睡着没叫你,不吃早饭啦?易安拉开院门让出了傅洋子走在前面,~不吃啦。

易安拎着箱子走在傅洋子后面心中想,……这是一个好机会只有我们两个没有人打扰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即便人家不同意也算是一种释怀吧,于是直了直腰,~洋子我……,旅店伙计从路旁过来走在易安边上,~哥听说风力电场就建在咱这山上?情绪满满的易安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愣了一下应付着,~是是是,旅店伙计呵呵笑着,~哥我帮你拿箱子吧,易安已经不耐烦了,·不用不用,伙计继续说,~我还听说电场修好了咱这就有电视信号啦对吧?易安看下走在前面的傅洋子又看着旅馆伙计瞪大眼睛,~你店里的生意挺好的啊?旅店伙计点着头还是跟在一起走,易安的眼神始终在傅洋子身上没有注意旅馆伙计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两人走进了火车站,车站里一个人出没有,易安想……这么早没人来两个人说话的好机会,易安提振下神精把笑容堆在脸上拎着箱子对傅洋子说,~车还没有来到站长室时坐着等吧,边说着就向站长室走去,傅洋子迟疑了片刻转过身来,~就在这等吧,易安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回应傅洋子,~来吧来吧没关系,易安已经走到站长室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林站长在屋里正往茶缸子里倒开水,立刻回转一百八十度快步走到傅洋子身边,傅洋子望着进山路口的方向阵阵山风撩拨着她的短发,易安有些抑制不住了凑近她身边用两只一宿没睡已经熬红的眼睛看过去,~洋子我……,傅洋子转过身来,四目相对傅洋子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易安心中念叨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竟然忘了开口说话,傅洋子的眼神变得很柔和,~你想说什么?易安猛喘了两口气,~我……,……。嘀嘀两声汽车喇叭,来时那辆绿色旧吉普车已经停到两人身边,后门打开刘海从车上下来到易安跟前,~我来拿箱子吧,谢谢你,接过旅行箱到车边把两个箱子抬进去,回头向傅洋子摆着手,~快、快上车吧,傅洋子又看了一眼易安坐到车上关上车门,吉普车启动了驶向山口公路,易安僵直的站在那里半张着嘴,没走多远车又停下来了车窗拉开傅洋子探出身子回头看向易安,易安的两只眼睛紧紧得扣在傅洋子的眼神里,凛冽的山风从两个人的脸上撕扯下眼泪扔到空中……吉普车重新启动驶入公路渐渐远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山里开始下雪了,已经到中午易安才懒散的起了床到正屋坐下趴在桌上,坐在里面床上的母亲整理着洗好的衣服对易安说,~这么晚起来不上啦?易安听到母亲说话才知道正屋有人直起身子,~下雪了火车上不来,去了也是在屋里坐着没有事干,母亲到易安身边抻抻他的衣领在背上抚了两下,~听说从北山修上来一条新公路都快到山顶了,你不去看看?易安又趴到桌子上把头枕在胳膊上,~修路有什么好看的。母亲摸摸他的头回身到床边坐下,趴在桌子上的易安头脑里蹦出几个字,新路、上来、山顶,猛然站起来到外面出院门向后山石板路快步走去,心中兴奋起来眼前浮现出傅洋子的形象山里的鸟鸣、山风吹舞雪花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她的笑声,头顶树枝上的积雪在身前滑落易安就像没看见一样撞了过去,几乎是一路跑到了山顶,已经有不少人在山顶上了,大家都在往北边山下看,易安凑到前面看过去伸着脖子两只眼睛搜索着每一处,站在边上的盆菜老板走到易安旁边挨近他耳边说,~找人吶?易安点点头~是是,然后又立即摇摇头,~不是不是,听出来是盆菜老板的声音随即换上平时那幅悠然面孔转头过去,~刘爸您是帮玲儿找人来了吧?盆菜老板愣了一下笑笑,~这路是修上来的电厂什么时候开始建还不知道呢?易安叹了口气望一眼不远处修建中的柏油路转身下山了。

易安一路走到火车站进了站长室拎起桌脚边的大口袋到门外把山蘑菇一袋袋的摆在窗台上,回去坐在长凳上,林站长从外面推门进来把工具靠在门边看一眼易安坐到桌子后面,~过些日子风电场修好了咱这镇子就更热闹,安子过了年你就三十一了找个媳妇吧,你爸妈岁数也不小了该找个贴心人照顾他们了。易安坐在那手里拿着红绿信号旗点点头,林站长继续说,~县里技术员走了两个月了吧,应该有什么消息了,易安把长凳挪到桌边在林站长对面坐下,~您说开始修电场技术员也会再来吧、林站长想了一下摇摇头,~这可不一定人家技术员只管画图纸开始建了他们就不来了吧,此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林站长看着易安指指电话,~我说啥来的?有消息了。拿起电话听筒放在耳边还没来得及说话,易安伸手把电话抓在手里,~喂喂山下站值班室,电话那边是刘海的声音,~我是前些时候来的风电场技术员刘海我下个月带领施工队开始进山施工,易安声音里带着兴奋,~你们都来吗?~是啊都来都来,易安的屁股已经离开凳子了,~好好好谢谢,挂上了电话。林站长皱了下眉头,~你这是谢谢什么呢?易安张着嘴不住的点头,~呵呵,多好呀呵呵……略带笑容的易安拎着水桶去擦站牌子,站长拿帽子戴上下班回去了。

又是几天过去了路上的雪已经融化了,天气晴朗起来易安走在上班的路上,赵玲在盆菜店前向这边喊,~哥,你过来。易安走到她面前,~什么事呀又想往我们家送猪肉对吧?赵玲用眼睛撇了他一下,~噢没事了你走吧,易安满脸的不在乎,~嗯好吧,转回去继续走,听到赵玲在后面说,~我有洋子姐的消息你想知道吗?易安听到立刻换上一幅笑脸回到赵玲面前,~嘿嘿玲儿妹妹,赵玲两臂抱在胸前,~你嘿嘿什么?~消息!什么消息?赵玲没理他扭头就进店里了易安跟在后面进去,一会儿赵玲又出来了易安依然跟在她面说,~啥消息呀,赵玲走进厨房,易安也进去了,赵玲拿着菜篮从厨房出来,易安在后面喊,~你给我站住,赵玲径直走进了店里,易安原地转了一圈看见赵玲又从店里出来 ,~你……,盆菜老板在厨房里说话了,~玲儿,告诉他吧,看他急成得,像猴子屁股着火一样,赵玲脸上是一种轻蔑的表情看着易安,~不是什么好消息你要听吗?易安眨眨眼点了下头,~呃,~我爸昨天到县上市场办货碰到刘海了,他说这几天就带施工队上来,洋子姐有别的事可能就不来了。易安失望的摇着脑袋,~噢,然后走向火车站上班了。

一天早上易安起来穿好衣服到正屋,父母两人已经在桌边坐着早饭摆好了,易安坐下叹了口气开始吃了,父亲和母亲边吃边聊着,~电厂施工队上来了,得有几个号人七八辆车,易安头也没抬的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我上班了,转身往外走,父亲叫住他,~去山上看看吧现在那挺热闹的,易安推开房门,~不去了,我上班了。

易安两手插在裤兜里走进火车站像往常一样在站台前后转一圈回到站长室坐在长凳上,林站长一手拿报纸一手端着茶缸子喝着茶,山口传来两声火车汽笛一短一长,易安眼睛盯在对面的墙上发呆根本没有听见,一会时间过去林站长从老花镜上面看着易安,~嘿,易站长接站呐。易安还是没有醒过神来听到林站长说话于是应付得回答了一句,~噢,您说的对技术员应该是不会来了,然后坐在长凳上继续呆呆的看着墙,林站长放下报纸不耐烦的看他一眼起身拿上信号旗拉开门出去了,易安看林站长出去接站了索性躺在长凳上两手枕在头下,心中又开始后悔当初没回答傅洋子的问题……唉,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呀又和我对脾气,本来是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现在可好成了猪八戒遥望广寒宫了,易安在纠结的思绪中看着开花板不自觉的摇头叹气,屋外是林站长的声音,~易安你出来。易安心中正在品味着记忆中傅洋子的笑声,听到林站长的声音立刻爆发出一阵烦躁,~什么事呀,我不出去火车是不是就开进来啦?!门被打开了有人进来,~让你帮忙拿东西你怎么就这么烦呀,然后是沉重的一声,咚……旅行箱放在地上的声音,易安顿时感觉一股怒火顶在心口上翻身坐起来,~我就烦了你怎么……,话说到一半看见傅洋子站在面前手里拎着背包,此时易安的嘴已经收不住了只好继续说下去而且声音大了许多,~我早该提箱子啦。说完后两眼盯在傅洋子身上,傅洋子坦然的接受着易安的目光,可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易安只是盯着她看一点别的动作都没有,傅洋子提起旅行箱就往门外走,易安醒过神来立刻站进来在她身后把箱子抢在手上提着两人到了屋外,易安因为生气胀红的脸上已经满是笑容,~这回来了还住我家啊,傅洋子没理他向镇子里面走,易安紧跟几步,~背包也让我拿着吧,然后一把攥在傅洋子拎着背包的手上,傅洋子没有挣脱就那样让易安牵着手走进小镇,路过盆菜店,老赵站在门口看过来易安转身对着傅洋子挡住盆菜老板加快了脚步,~刘海已经上来了听说有不少人呐,傅洋子也在躲闪着周围人的目光,~电厂开始建设来的人还会更多呢。两人到了小院推门进去,两人进了正屋母亲听到声音也到了正屋,易安放下箱子,~来了来了,声音中带着兴奋母亲看着易安和傅洋子拉在一起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面带笑容看着这两个人,傅洋子把拿着背包的手抽出来对易安母亲说,~这回来是要开工建设了,易安母亲上前搂在傅洋子肩膀上,~好好,你还住这屋床上的铺盖都是新换的,傅洋子拉着母亲的手在桌边坐下,~这回就不麻烦您了,电场开工了技术员是要住在施工现场的,易安母亲用关心的眼神看着她,~噢,一个女孩子住在工地方便吗?易安说,~是呀,还是住在这吧,我每天送你上去一个人住在山上不安全。母亲也在点头,傅洋子瞪一眼易安,~大狗熊我都见过了有什么不安全的,易安听出来她的语气中带着不高兴也就不敢往下说了,傅洋子继续对易安母亲说,~横帽山北坡有一块平地您知道吧,施工队住宿区就在那里已经修好了,易安凑上来又想插话,院门口有人在敲门,母亲推一把易安肩膀,~去看谁来了开门去,易安出去开门付洋子继续和易安母亲说话,易安到院门中看见刘海站在那里笑着说,~怎么还这么客气呀进来吧,接过刘海手里的背包两人进了正屋,刘海看见傅洋子马上就说,~你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母亲听到刘海的话对易安说,~你现在上山去把咱家林子里那间木屋收拾一下洋子要住进去,易安立刻就明白了把背包放在桌子上转身向屋外走,~我和你一起去吧,刘海跟在易安后面出了小院,易安母亲拉起傅洋子的手放在手心里,~这山里没有狗熊放心吧,傅洋子微笑的点点头。

易安和刘海一路跑到山顶木屋,屋外放着运上山来的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折叠帆布行军床,易安推开门两个人将桌椅行军床挪到屋里,然后把麻袋拎到室外靠在墙边,易安到周围树林里转了一圈抱着一捆干树枝回来到屋里门边放下,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易安把胳膊搭在刘海肩膀上,~好了,咱们下去吧。刘海推下眼镜,~行。两人开始往山下走到了半山腰看见傅洋子背着背包上山来,三人相遇傅洋子说,~后面的运输车上还有些行李,我自己拿就行你们帮我把箱子拎上来,易安、刘海两人齐声答到,~好。

当晚傅洋子刘海和易安一家人吃过晚饭,傅洋子独自就上山去木屋了也没让易安送她。

天逐渐暗下来易安躺在东屋的床上两手抱着后脑勺望着房顶发呆,易安母亲推开门进来叫了一声~安呐,夜里山里风硬洋子姑娘一个人行吗?易安不耐烦的转过脸来~她在上边住过,生火,别门都会我去干嘛,再说人家就一个女孩子我天黑了就去合适吗?母亲顿了一下还在继续说~我给你绑条褥子你给送上去,安听话,易安把脸转到另一边~啊……@,母亲没再说什么出了东屋把门关好。

    傅洋子顺着熟悉的山路走过来,心中是一种被这山中的宁静包裹拥怀舒适脚步不紧不慢到了木屋推门进去,屋里的床已经摆好甚至已经铺好了褥子和床单,墙角的麻袋中间火塘和门后挂着的军挎包,傅洋子环视一圈轻轻的把头往一边歪着嘴角微微上翘,眼神里是失而复得的成就感和些许忧郁,转身出来走到屋子前的山溪边坐了一会又回到木屋关上了门。

山下,易安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忽然睁大眼睛想到了什么立刻起身抓起被子和枕头扔到桌子上,趴在地上从床底下翻出一捆绳子展开,掀起床上的长毛皮褥子卷起来熟练得打了一个工字结背在肩上出门往山上去了。

院门响声,正屋里易安父母醒来,父亲用胳膊肘撑起半个上身眼神望在窗外的方向,然后回过头来咪着眼睛对身边的母亲说~咱儿子不傻唉,母亲满脸欣慰~你才傻呐,然后用被子盖着半张脸发出咯咯的笑声。

易安背着皮褥子走在上山的石板路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纠缠在一起,整个人就像被别人推着走的木质独轮车,到了能看到木屋的地方站下不动了,眼神则像一条大懒蛇缠在木屋上,就这样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易安迈开腿走到木屋前,木屋里已经没有了亮光。

易安现在是没有勇气上前敲门了,垂着头走到屋前的山溪边放下皮褥子坐下,就这样整个后半夜过去了。

树林里的每个早晨都是一样的,鸟鸣渐起,树叶闲在得摇晃着自己,溪水的声音慢慢隐去,晨光在木屋外面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傅洋子醒了坐起身听到屋外传来的声音,哼哼噗……哼哼哼噗……,傅洋子下床走到门边从门缝看到屋前溪水边睡了一个人,傅洋子明白了打开木屋的门而且故意弄得很大声走到易安身边,易安还是没有醒枕在皮褥子睡得正香,傅洋子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然后上前双手抓住皮褥子卷的一头用力往上一抬易安的上半身划过一条弧线被扔到溪水里。

易安从山溪中爬起来用手从上往下抹着脸上的水看到是傅洋子,此时傅洋子表情泰然~呦,易哥你怎么了?易安站起来脸上堆满笑容~噢没事没事我洗把脸,傅洋子说~你什么时候来的,边说边面对溪水坐在皮褥子上,易安顺势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两人静静的坐着谁也没说话,此时易安的内心却是异常的不平静,去年送傅洋子回北京路上想说的那些话现在已经在心里左冲右撞了,易安想把那些话说给傅洋子听可是又到了那个心里都是话,嘴又说不出来的状态只能两眼直直得看看傅洋子,傅洋子已经感觉到易安的眼神于是先开口了~易哥你说这座大山有了这条溪水是不是就更美了?易安听到就好像接到指令一样,用足了力气开始说话,而且可能用力过猛肩膀还往前抖动一下~~~

我们就像这大山中的溪水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流过来的,只要走在山里她就会忽然出现在你身前,而她流到哪里,何时穿江入海也没人去考究

就像我父母一样他们的生活就像溪水缠绕在大山里,每个今天的生活都有昨天的印记,每个印记也都切实的附着在时间上,而他们内心的彼此澎湃是无可动摇的。

洋子妹妹我们和他们一样好吗?

傅洋子转过头来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易安愣了一会儿说~

易哥昨晚你睡在这做的是什么梦呀?

易安的脸已经扭曲到一个方向上了,低着头猛喘了两口气心中想这城里人真是心眼多,我在这打了一宿的心鼓刚躺下就给扔水里了,我还做梦?!!我得说点什么让她明白,不能她一提问题我就懵了,想罢耿了下脖子把扭曲的脸硬拽回原位抬起头两只眼睛直直盯在傅洋子脸上~你…你…  你我呃

傅洋子还是刚才那副表情,任凭易安的眼神盯在自己身上~~你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套话是什么意思呀?!现在又你你你饿,好吧我饿了下山去你家吃饭,然后起身就往山下走

又是问题易安的脑筋已经不够用了但是依然想以最快的速度回答洋子的问题,跟在傅洋子身后,此时他的步态就像地主家的管家猥琐且坚定,脑袋里面正有一个没有风扇的 CPU 疯狂运算着热得不行,可嘴里又不自觉的呃…了一声

傅洋子在前面走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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