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美和她的奇幻婚姻(四之中)

      马小黑对我如此失态的表情好不在意,挠了挠已经半白的头发,说:

      “七个。”

     “你敢肯定?”

     “当然敢肯定啊。”

     “这也太那个了吧?”

     “太啥个?”

      我无语了。我也说不清是“太啥个”。我心里知道,我其实是不能接受这个数字和数字背后的事实的。我总都觉得,农村是封闭、保守、落后的社会底层,又是淳朴、善良、崇德、重信的精神底线。所以在很多家在农村的人的心目中,农村是一个又让人留恋又让人哀怨的文化符号。所以,在我印象中,农村的人在男女关系问题上,像什么从一而终、守节不移、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观念和行为,才是中国农村的表征。我之所以对永美这个故事这么异乎寻常的感兴趣,甚至很“八卦”地打探永美的婚事,就是想看看这背后会有多少颠覆我认知的生活实相。但是,面对呼之欲出的那些实相,我又有点无所措手足了。马小黑给出的这个答案,实在令我的脑洞有点爆炸性撕裂,除了“太那个了”这样一个表达,我竟然找不到恰当的词语了。我从小学到高中的语文老师以及大学以后的所有老师和同仁们一定对我很失望。

      马小黑咧嘴笑笑:“我就挨个给你说说这七个人吧。”

      永美上了一年初一,就不上学了。那时候她十来岁,又瘦又弱,干不了农活儿,没事就在家里待着,在河渠边走来走去。据马小黑讲,不知怎的,永美跟村里的永尺子常在一起。永尺子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光棍,有一手裁缝手艺,随身总带着量衣服的软尺子,所以大家叫他“永尺子”,真名却没人叫了。他一直没有娶妻。媒人提了不少女人,却最终都没能修成正果。村里姓永的有十几户,但都没有太多的亲缘关系,不少人问永尺子为啥不娶老婆,他都挥起尺子发脾气,所以没人知道真实的原因。又有人不死心,向媒婆打探,媒婆也是讳莫如深,三缄其口。所以永尺子在村里人心里,很有一些神秘的色彩。

      马小黑说,永美跟永尺子的事,其实谁都不知道。那时候永美小,又经常在河渠边乱转悠,看河渠边的妇女们洗衣服,听她们说笑。没有人发现永美跟永尺子有啥异常的接触。不过,他说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永美和永尺子关系不正常的人。

      我于是疑惑地问道:“那你是咋发现的?”

      马小黑说:“有一天永美从我身边跑过,裤腰里露出来一截软绳子,我一眼看出来那是永尺子的尺子。这根尺子我一眼就能认得出。这根尺子在永美的腰里露出来,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

      我说:“那也不能证明啥呀。也许是永美偷了他的尺子玩,没藏好,被你发现了也是有可能的。”

      马小黑说:“我当时也这样想,所以我把永美叫住了,问她是不是偷了永尺子的尺子。永美笑着说不是,是永尺子给她耍的。这件事我也就没放到心上,过了一段时间就慢慢忘了。好几年过后,永美跟湖北的那个人结了婚,来找我说,要把户口转到湖北,这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这件事,想着反正她就要离开咱这里了,问问倒也不妨。我就诈了她一下,问她为啥要去湖北,是不是跟永尺子有关。这才知道了她的这一段故事。”

      我吃了一惊。永尺子的房子在河渠旁边,院墙很低矮,大门不大,一开门就吱嘎嘎响,所以一有吱嘎嘎响,邻居们都知道是永尺子家在开门关门。加上他一个人生活,除了找他做衣服的人会喊他的名字拍门,似乎没什么亲戚朋友上门找他,他也几乎闭门不出。所以经常在河渠边洗洗涮涮的妇女们都觉得这个永尺子的一举一动,大家都了如指掌,没有啥异常的举动。我有时路过他家门口,或者到他家里去,也没觉得有啥秘密,所以都一个老光棍,我们大家都没有疑心,更没有想到永美在少女时期,竟然跟永尺子有过什么秘密的关系。我以为马小黑不过是自己瞎猜的,没想到多年以后,永美竟然会承认她跟永尺子真的有秘密,而且是几乎全村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永美那时候曾经跟几个小姑娘去永尺子家里看他做衣服,永尺子始终一副爱理不理的冷脸,小姑娘们都怕他。可永美觉得永尺子的手很巧,一块布在他手里,竟然能变成合身的衣服,这让永美很吃惊,也很好奇,她看永尺子的时候眼睛特别亮,永尺子看她的时候,眼睛也特别亮。一天,永美走到河渠边,渠边没人,永尺子的门开着一条缝,永美鬼差神使地推门进去,使她感到奇怪的是这次门竟然没有发出常规的吱嘎嘎响,而更让永美奇怪的是,她一进门,就看见永尺子在门后笑吟吟地看着她。

      永尺子说要给她做一件好看的衣服,要给她量尺寸,凉凉的尺子绕过永美的脖子,还有永美的腰和小腿,像一条凉凉的蛇,永美的心通通跳得很快,觉得身上发烫。当永尺子凉凉的手抚过她的脖子、腰和小腿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那时候渠边格外反常,竟然连一个洗衣服洗菜的人都没有,永美进院子,又出院子,都没有碰到一个人,门也没有吱嘎嘎响。那是永美第一次感到慌乱,她急忙忙地跑出去,拐过一个弯,从马小黑的身边跑过去,竟然忘记了把永尺子缠在她腰间的尺子垂了下来。这一点又被鬼精鬼能的马小黑发现了。

      那是永美第一次跟永尺子的私会。永美很喜欢永尺子的尺子和受凉凉地掠过她的肌肤的感觉,永尺子也总是要把尺子缠在她的腰间。像是要捆住她,又像是要缠住她,他们每一次都默不作声,在黑黑的屋子里缠绕在一起。一直等到外面没有人声的半夜时才散,而每一次,永美摸过的门,都从来没吱嘎嘎响过。

      马小黑说:“也真是奇怪了,为啥我每次进永尺子家,他家的门都要吱嘎嘎响?为啥永美去就不响了呢?”

      她跟永尺子这样相处了一年多。后来永尺子突然离家出走,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为啥要离家出走。他和永美的这一段来往,全村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而令人奇怪的是,永美从湖北回来后什么都跟村里人说,唯独对这段旧事,只字不提。

      “这是永美的第一个男人。我也说不清他俩是咋样的关系,但是肯定是那样的关系。不过那时候永美才十三四岁,永尺子这样勾引她,也太不该了。”马小黑叹了一口气说。

      “永尺子离家出走是不是跟永美有关系?”我问马小黑。

      马小黑摇摇头:“永美承认了她跟永尺子的那段事之后,我也同你一样问了这个问题,但是永美说不是。”

      我又问:“永尺子后来有消息吗?”

      马小黑又摇摇头:“说来奇怪,这都二三十年了,竟然一点永尺子的信儿都没有。他本来跟村里谁都不交心,又不沾亲不带故的,就是带信儿,也不知道带给谁呀。”

      我说:“既然他跟永美有这段关系,他总该跟永美有联系吧?”

      马小黑还是摇摇头:“永美说她也不知道永尺子为啥离开了。”

      我不甘心地问:“那永美应该还记得永尺子最后一次跟她在一起时出啥事了吧?肯定会有些细微的征兆吧?”

      马小黑眼睛亮了一下,说:“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永美说,她跟永尺子最后在一起的那一天,天气很闷,永尺子把尺子缠在永美的腰上,尺子突然断成了三截,永尺子攥着尺子,好久没说话,还掉了泪。第二天永尺子就不见了。”

      我说:“我前两天还路过永尺子的院子,留意到院门没锁,房子年久失修,都快要塌了。却没有想到这个院子,还埋藏着这样一段故事呢。”

      马小黑说:“她这段故事,只给我说过这一星半点儿。我很好奇,想知道更多,可是她就说了这些,我再问,她就啥也不肯说了。我知道的,我都说给你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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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新冠肺炎与学语文两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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